血族会流泪吗?
艾丽娅曾经躺在柔软无忧的枕头上,用一个闲暇的下午思考过这问题,直到仆人端来晚餐她,她才把这个问题抛诸脑后。现在她明白了答案,不会。
因为现在她是一名血族。她苍白的手指捋过失去光泽的蓝发,她血红的眼眸充满忧伤,曾经她的发丝宛如蓝色的湖水。曾经她的脸蛋白里透红富有弹性,如今失去血色,手指按下失去生机的肉缓缓凹下,就像一块死猪肉。曾经,她能在阳光下慵懒地伸展身姿奔跑,如今她只能躲避着阳光。曾经,她眉目间充满活泼单纯,如今却充满了怨怒。
之前为人的时光多么美好。她身为尊贵的若菲亚贵族,貌美、多才、尊贵,有着爱她的双亲,有着相伴一生的约定。直到一日平凡的下午,她的恋人惨死在她面前,一切都崩塌了。想到这,她内心充盈着痛苦,眼眶却没有一丝湿润。她依然记得,自己是如何的怒不可遏,用火球术把躺在地上惨叫着、毫无反手之力的、害死她恋人的黑眼睛姑娘给炸成碎片。
那是艾丽娅第一次杀人。血的味道、烧焦的血肉、惨叫声与火球爆炸声,它们在那日扭曲了这位可爱活泼的少女。她变得阴沉,仇恨的火焰并没有随着罪魁祸首的死而熄灭。仇恨的火焰折磨着她的心脏。她夜不能眠,每天夜里都梦到恋人罗格死时的惨状,白日恋人的父母也没放过她,在她耳边嘶吼着。
“还我孩子!你这个贱女人!”罗格的母亲吼叫,“你为什么要拉他去那种地方!”
艾丽娅只能恳求她的原谅,然而原谅从没降临。世代交好的家族因此决裂。她也愈来愈痛苦,每晚噩梦连连。不仅有罗格的,还有那张阴魂不散的诡异面具,面具的主人给她带来了灾祸。她深深地恨上了不知名字的半精灵。
都是他的错!艾丽娅看着眼前破了一角镜子中的自己,面色苍白,毫无生机,只剩死亡与阴冷。是他,让自己美好的人生破碎。是他,讥讽自己的善良。是他,留下仇人的尸体在她心中点燃仇恨的火焰。是他,让自己抛弃青春与生命去拥抱冰冷的身躯。是他,让自己失去尊严去当一只狗!
一只狗。艾丽娅想起了几日前被迫在众人面前裸体而舞,她身子便气得一阵发抖。从小养尊处优的她,哪曾受过如此欺辱?但想起尼基塔的死,她好受了不少。据说,那位长着两颗头颅的丑女人,头被砍了一个,身体全部烧焦,惨极了。她死之前一定很痛苦吧。一阵快意涌上了艾丽娅的心头。
艾丽娅露出了微笑。但一想到自己的仇人还没死,她笑容便消失了。她的手紧紧抓着一张残破的面具,它是艾丽娅唯一拥有的,与仇人相关的物品。为了获得关于这张面具的知识,她接触了若菲亚血族的地下组织。在听了她的描述后,他们充满畏惧地告诉他,这张面具的主人一定是一位灰烬执行官,只有灰烬执行官才能让负能量烧起来。在仇恨的驱使下,最终她加入了血族,成为一名血族的仆人。
在得知抓捕拉斯特公爵女儿的小队,全体在拉罗尔森林阵亡后。艾丽娅便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杀死全体小队的,不是他们认为的公爵侍卫兰斯特,而是那位半精灵灰烬执行官。因为小队覆灭的地点,离她出事的地方非常近。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巧合。
艾丽娅恳求过自己的血族主人。希望那位初拥她的血族,能提出她的提议,以那面具为预言媒介试试。但她的理由太过牵强,证据不多,动机也颇为可疑。艾丽娅一再坚持,却卷入了权力斗争中,让尼基塔认为她是要抢自己的功劳,所以尼基塔刻意刁难打压艾丽娅。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艾丽娅抚摸着残破面具上的一朵诡异火焰,那朵由灰黄色线条勾勒出的火焰,像极了她内心的仇恨之火。她痴痴地笑着,拿起面具,站了起来,推开冰冷的石门,走入黑暗的走廊中,去寻找她的主人。
艾丽娅的主人是一位外表年青、姿态优雅,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笑容与疲倦的血族。他叫克罗,站在他面前,艾丽娅不由得感到一阵放松。在等级森严,毫无温情可言的教会里。克罗是她唯一对她施放善意的人,尽管明白他对自己有性趣,但她仍心怀感激。
艾丽娅低下头,呈上破损的面具。
“主人,请考虑下我的提议。”
克罗没说话,只是伸手把玩着她蓝色的长发。在他头顶,吊灯上朵朵幽暗的火焰跳动着,黑暗流过他身旁。良久的沉默令艾丽娅忧虑逐渐加深,她害怕千载难逢的机会,会像一阵风一样从她手缝中漏出。
“抬起头,艾丽娅。”克罗说道,欣赏着艾丽娅洁白修长的脖颈,“你知道每一次预言仪式的代价。”
艾丽娅点点头,“我明白,我愿意付出所有,如果我错的话。”
“我只需要你的担保。”克罗的手停了下来,脸上的浅笑被严肃取代。
“什么担保?我愿意做出一切担保。”艾丽娅紧握住克罗的手,望着他眼睛,“我愿付出一切。”
“如果你自愿与我进行血乐仪式。”克罗说,“我愿意信任你。”
艾丽娅楞了一下。虽然初拥她的是克罗,但是作为克罗的仆人,她还是有许多自主权。而血乐仪式,说白了就是边互换血液边进行嘿嘿。艾丽娅一直保留着贞洁,她曾对自己的恋人约定,要在新婚那日交给他。而自从她变成血族后,贞洁对于她而言,是对过去美好最后的纪念,还是最后一丝希望,复仇后回到原本生活的奢望。
“我的主人,我还能付出比血乐更多的——”
“不,就它。”克罗打断道,“你必须断了回到过去的念想,否则你无法在这条路走下去。”
艾丽娅仅仅沉默了一会儿,便露出了喜悦的微笑。克罗主人说得对。自己为何要执着于那层膜?而且既然为了复仇,自己都能裸体而舞,自己还在乎什么?况且克罗主人是个好人。可为什么自己内心如此痛苦?好在她不会流泪,否则现在眼泪流下来一定会很尴尬吧。
于是克罗优雅地牵着她的手,与她一同走向一张披着红色帐幔的红色大床。
不一会儿,幽暗冰冷的房间里,回荡着快活的呻吟声,宛如一波波潮水,一声更比一声高。
几日之后,阿卡尼斯残破的面具被扔进了血池里。斜刺向天空的石刺微微颤抖着,发出深远的颤声。浑身赤裸的艾丽娅陶醉地在血雾中起舞,她舞姿已彻底放开,比起上次因羞辱而拘谨的舞姿好了太多。她毫无忌惮地向台下的众人展现自己身躯的美丽,一种诡异而病态的美。
图像愈来愈清晰,在模糊中他们看到了塔蕾莎。但不知从哪吹来的一阵风吹散了血雾组成的图像。
艾丽娅停下脚步,血雾在她皮肤上凝成血滴,滴下。她望着法师们,希望得到答案。
“保护塔蕾莎的确实是一名灰烬执行官。”一位血族法师把目光移到克罗身上,汇报道:“他太过强大,我们仅凭一个预言媒介无法准确定位到他。”
克罗深皱眉头,这事情的复杂与诡异超乎想象。一位灰烬执行官怎么卷入了这个计划?而且塔蕾莎居然没有被烧死。一位强大的灰烬执行官就够他们头疼的了,在灰烬执行官面前,即使再古老再强大的血族不过是年代久远的木柴罢了。
但血之石他们必须拿到手,即使死去许多人也是值得的。
“你们还需要什么?”他问道。
“灰烬执行官的大致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