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仗恃着金云溪不会牺牲钟离莲等一干人的性命,更加有恃无恐,尤其在原高国地区更是嚣张,南岳建国时间尚短,民心本就不稳,加之金云溪又是位女帝,稍有差池小则失城池丢疆土,大则倾国,她迟迟不肯出兵镇压就是怕万一走错一步,将会满盘皆输,但坐等又不是个办法,这种事不可姑息,要果断采取措施,否则一旦让叛军势力增大将会更难处理。可一旦出手镇压就要背上失民心的危险,百姓们可不会管你是不是为了什么长远计划,残民者就是暴君,这个罪名对于初登大宝的金云溪来说太危险,一旦得到了这个头衔,南岳可能会陷入另一场危机之中,因此出手与不出手的结果都很难料。
钟离莲果断决定一切由她承担,舍车保帅,力图将颓势扭转过来,金云溪无法阻止她,她知道此刻没人能阻止的了她,当她来跟她辞行时,两人出乎意料的都是满脸笑容。
“听说庄妃当年给你摆了一盘棋?”手指沿着棋盘上的纹路滑行,“我也想学她一样,可惜棋术始终没你好。”手指停在棋盘中央,抬头,“突然好想南雪的腌梅子,不知道能不能遇上她。”
“想让我嫉妒吗?”将装棋子的坛子递给她,“要吗?”
摇头,“别太委屈自己了。”意味深长,“这世上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其实你最要强,最任性,也最迷茫。”手覆到她的手背上,“你的路还很长,好好想想要怎么走下去,一个人走下去。”
她说得不错,她其实是几个人中最迷茫的一个,未来太多的不确定让她迷失了自己,即便她假装镇定,可对于未来,她仍然是个怯懦者,她放不下对过去的眷恋,放不下尉迟尊的爱,放不下身边的几个姐妹,放不下故国,放不下以前所有的回忆,她以为自己逃脱了父母的影响,如今才体会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超脱,潜意识里,她依然向往父母那般的爱情,与姐姐相比,姐姐是个诚实的人,而她却是个伪君子,她隐藏了一切的眷恋,实际上,她才是最眷恋过去的那个人。
“云溪,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向前走,一个是等着别人来毁灭。没人能同情你,也没人敢,这条路注定要你自己走,没有同路人。你迟早要改变,不愿意也要变,变成尉迟尊、你哥哥那样的人,甚至比他们还要强。”低头浅笑,“我是个胆小鬼,我不想见到那样的你,云溪……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你再也不需要朋友了,你必须学会怎么去面对孤独,真正的孤独。”松开她的手,站起身。
“钟离……”慢慢站起身,“真到了那一天,你们还会当我是朋友吗?”
背过身,慢慢向外走,“到时也许你还有别的选择。”
倚在雕龙红漆柱上,咬唇惨笑,这就是她的结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都说是为了她好,可谁知道看着别人背影的那种感觉更加可怕,比死都可怕。她想用力抓紧钟离的手不让她离开,可她不能,只能任由她离开自己,双手抠住龙柱,指甲陷如木漆之中。
钟离莲再也没有回头,走得毅然绝然,她要用生命让金云溪彻底蜕变,而不是总纠缠在人情的旋涡之中,以后的她再也不需要朋友了?那她就做她一生一世的朋友,她要让她知道叫钟离莲的女人永远都是金云溪的朋友,一生一世的,正因为是朋友,她才要帮她,才知道她最需要什么。
“钟离莲,你他妈的是个大混蛋!”这是尉迟华黎送给钟离莲的最后一句话,她不能理解,更不想去理解所谓的国家大计,明明大家都熬到了这个份上,为什么不能一起同享富贵呢?为什么他妈的要为了那几个叛军变成这样?
“你始终是最幸福的那个。”钟离莲笑着回应她的辱骂,“来,再捏一下我的耳朵,这么多年都被你捏习惯了。”拨开头发,伸头过去,却被尉迟华黎一手推了出去。
“你听着,我是不会帮你收尸的!绝对不会,你这个混蛋,混蛋!”一掌挥到钟离的肩膀上,打得她一个趔俎,她却依然微笑如初。
“华黎,永远不要放弃她,也不要离开她,这对你们两人都好。”这个“她”指得自然是金云溪,“即便以后她可能会有些不一样。”
尉迟华黎从一开始就想得比她们俩少,也没试图去跟上她们的思维,她总是毫不怀疑地相信她们的抉择,可今天她却疑惑了,她们当年的目标只不过是能好好地活下去而已,怎么到了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既然结局已经成了现在这样,她作为其中之一的她为什么不能提出些异议?她为什么还要继续听她们的摆布?她也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对,她有这权利!
她用三军统帅的身份下了一个命令——不许钟离莲的马车出城,接着她飞马去了皇城,她要跟蚊子婆讨个人情,她可以保证这是她最后一个要求,她要苍蝇婆好好活下来,要不让她出使到叛军那儿也行,若是她去了,就算死她也能拉个垫被的,苍蝇婆手无缚鸡之力,不是请等着被人杀吗?
“大帅,皇上有旨,不许任何人打扰——”几个侍女根本连话都没说完就被尉迟华黎给推了老远,“大帅——”只能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
大殿门被她一脚踹了两开,金云溪正奋笔疾书,门被踢开她一眼也没看,几个殿前侍女吓得赶紧跪倒,“奴婢等失职,请陛下降罪!”
“滚——都滚出去!”尉迟华黎一手提一个,将两个侍女推出了殿门,剩下几个也被她赶了出去,几个侍女看看毫无所动的金云溪,见她没什么表示,只好站到殿外守候。
“我代替苍蝇婆去。”关上殿门。
“不行!”抽出一卷明黄卷轴展开,抬笔继续写,并不抬头。
“为什么?”
“你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
“你就眼看着苍蝇婆死也不管?”
“这是她的选择。”
“你赞成?”
抬头直视她,“对!”
尉迟华黎结舌,嘴张了几下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我赞成她的选择,也支持她。”仰头与尉迟华黎平视。
“她……”抬手指向殿门外,“她会被人给杀了的,这样你也支持她?”
点头。
尉迟华黎半张着嘴,嘴唇抖动了两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再点头。
“她不是地上的蚂蚁,也不是树上的麻雀,她是钟离莲,她是跟我们同患难了这么多年的一个姐妹,你忍心让那群王八蛋杀她?”
这次没有点头,而是低首继续写字,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两圈又被逼了回去。
“你——就这么在意这个该死的龙位?为了它能牺牲钟离的性命?”
“华黎……”能跟她解释什么呢?
“不是说好了的吗?咱们三个死了也要埋在一起,你现在是不是反悔了?”
“华黎……都是我的错。”如果一开始她没有这种意图,也许她们现在还在落风山当土匪。
来到龙案下,双手扶住龙案,“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真不打算劝她回来?”低头看着自己的官靴,她不敢看金云溪的眼睛,她害怕她眼睛里的那份坚定。
“……是。”她知道自己劝不了钟离,就像当年劝不了她向尤穆图复仇一样,既然如此,那么就让她担下卖友的这个罪名吧,这也是她应得的。
“是真心的?”抬眼看她。
“是。”第一次看到华黎这么严肃的眼神。
“好,我跟她一起去,也算成全了我们相识一场,我们俩会为了你的南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算是我们这些年享受荣华富贵的回报。”转身离去。
“尉迟华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厉呼她的名字。
一只脚踏出门槛,“不用替我们收尸了,我们的命本来就不值钱,与你不同。”半侧过脸,眼睛里尽是泪水,这么多年的感情没想到终还是抵不了权利的诱惑,她终还是抛弃了她们。
“你现在还是南岳的三军统帅,我有权利拦你。”华黎的头脑里其实从来就没有国家的界限,她的认知里只有好人与坏人,她还不明白好人、坏人有时可以是一个人,有时很难分清楚,即便跟她把这一切讲清楚,她还是会执意要跟钟离去,何况谁也不知道下面要遭殃的会不会就是她,保护她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她一直误会下去,以她的脾气,她知道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那我现在就辞去这个人人艳羡的三军统帅!”回身,从怀里掏出兵符用力掷向金云溪的脚下,谁知一个错手,居然掷向了金云溪的面门。金云溪也不躲,眼看兵符飞向了她的眉心,突然两道身影闪到了她的身侧,同时捉住了兵符。尉迟华黎在前,恰好与金云溪正对面,隐帆在后,双眸紧盯着尉迟华黎,两人的手分别握着兵符的两端。
尉迟华黎的手一松,“权利对你来说真那么重要吗?比人的性命更重要?”
金云溪没回答,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跟钟离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些年来到底是她们在玩弄权利,还是权利在玩弄她们?她们从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一味的往前跑,最终跑到了一条再也回不去的路上。
尉迟华黎含泪苦笑,“钟离让我不要抛弃你,也不要离开你,她说这对我们俩都好。”抬手放到金云溪的肩上,低下头,“我知道你们俩的默契从来不容别人置疑,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会出人命,她会死的,她真得会死,云溪……当我求你,别让她死。”手指紧抠着金云溪的肩膀。
金云溪的无言证明了尉迟华黎第一次求人失败,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到了她们手上会变得如此复杂,复杂到需要有人去送死?以前,她们俩达成的一致她从来不去反驳,因为她相信她们,在她的心底里,只要周围人平平安安,她就不会去计较自己到底是不是像个傻瓜,如果可以一辈子这么过下去的话,她就算当一辈子的傻瓜也无妨,可她们不愿意圆她这个梦想,那么她为什么不能提出些反对意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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