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湿透的衣服之后,身上的冰冷逐渐被体内骤然升起的温度所取代,左肩的疼痛也猛地清晰起来。冯落璃看着被箭羽刺穿的钉在身上的衣服,疼的有些发抖的右手拿起桌子上剪刀,一点一点的剪掉伤口周围的衣服。
冯落璃小心翼翼的剪着,每剪一下都扯动肩膀上的伤口,额头上不断渗着细小的汗珠。
“换好衣服了吗?”慕容白曜的声音不期然蓦地想起,
“啊!”冯落璃一紧张手中的剪刀触碰到了还插在肩膀上的箭羽,不由得痛呼出声,“哐当!”手中的剪刀也掉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你怎么了?”慕容白曜急切的问道,眼看就要冲进屋子里。
冯落璃痛的几欲倒地,右手死命的撑着眼前的桌子。
“不!不要进来!”冯落璃几乎是吼道,
“好!我不进去!不过你最好不要再弄痛自己,不要发出任何让我感到你疼痛的声音。否则我立刻推门进来!”慕容白曜的声音片刻间变得冰冷,而且带着莫名其妙的威胁。
冯落璃此刻完全被好几种疼折磨着,没有任何精力去在乎慕容白曜所说的话,而是尽力撑着桌子不让自己倒下。之前在押解京城的路上也曾受过不少的伤,挨过不少的鞭打,不也熬过来了吗,这一次不算什么。
冯落璃一遍一遍的安慰着自己,一边伸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你的伤口还没有清理,只穿一件外衣就好!”
慕容白曜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冯落璃听了他的话,不是因为慕容白曜说的话多么有道理,而是冯落璃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穿上那些繁杂的亵裤内衫。
终于冯落璃踉踉跄跄的躺到了床上,合上眼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我进来了!”慕容白曜没有等到冯落璃的回答,便径直推门走了进来。
冯落璃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还不断冒着细密的汗水,鼻翼虚弱的一扇一扇,口中气息似乎只剩下了除了气。地上掉着带血的剪刀,脱下的衣衫上满是血迹,天才知道方才她是忍受怎样的疼痛才换好衣服的。
慕容白曜低低的咒了一声,为什么方才不冲进来,为什么要做什么狗屁君子?
冯落璃的肩膀急剧的颤抖着,上面还插着那支箭羽,走得近些还能看到鲜血还在汩汩的外冒着。慕容白曜眸色一紧,握了握拳头。
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点上蜡烛,拿出一个薄如蝉翼闪着寒光的刀片放在火上烤了片刻。然后带着刀片、一个白色的瓷瓶和一卷雪白的绢布走到冯落璃的跟前。
冯落璃只张了张眼皮,便又无力的合上了。
“拔箭之前需要把伤口再划开一些去除周围的淤血,有些疼你忍一下!”慕容白曜将绢布放入冯落璃的口中,缓缓了声音说道,
原本冯落璃可以不受这般疼痛的,只是拓跋丕的府中所有的大夫和药材都在拓跋濬那里,去外边买药材需要一些时间。另外慕容白曜也想要看看躺在眼前的女子究竟愿意为拓跋濬忍受到什么程度。
冯落璃没有任何回答的力气,只是闪了闪睫毛算作回应。
慕容白曜将冯落璃搭在左肩上的衣服来开,入目之处,一片血迹,早已看不清原来的肤色。慕容白曜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拿刀的手有些颤抖。按捺住心中的颤抖,开始一刀一刀的划大伤口去除淤血......
冯落璃的秀眉几乎拧在一起皱成了一团,雪白的贝齿狠狠的咬着那卷绢布,额头上不断的冒着豆大的汗珠,口中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破碎的呼吸声。
慕容白曜强忍着不去看冯落璃的神色,一心一意的做着拔出箭羽之前的准备。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慕容白曜放下手中的刀片,回过身去拿出一只银色的镊钳,在冯落璃还没有从刮骨的疼痛之中缓过来的时候,猛地一下拔出了那支箭羽。
“嗯!!”巨大的疼痛让冯落璃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慕容白曜迅速把瓷瓶中的药粉倒在伤口上止血,然后用纱布细细的包扎伤口......
待伤口处理好之后,慕容白曜从袖口之中拿出一方白色丝帕,坐在冯落璃的床边,仔细的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这种在军营之中治疗刀箭伤的方法,即使是堂堂的七尺男儿也要忍不住吼上几声,而在民间因为其剧痛无比而很少使用,在麻沸散充备的皇宫之中更是不用此法。
而她却是这样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直至痛晕过去都没有喊一声痛......
‘原本想从你的身上找一些让我厌弃之处,你却是这般的刀枪不入......’慕容白曜将煮好的姜汤一口一口的喂入冯落璃的口中,心甘情愿的把冯落璃的模样一笔一划的刻进自己的心里。
冯落璃是在氤氲的暖气之中醒过来的,睁开还有些沉重的眼皮那一刻看到的便是烧的旺盛的火炉,接着便是慕容白曜那颀长的身影。
慕容白曜,端坐在那一方斑驳的红漆书案之后的方椅之上,拿着自己平日里喜欢的书籍认真的翻阅着。一袭月白色长衫,映衬着乌黑的头发之下俊毅而带着邪意的脸颊,恍若一副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美男图。
“水...水!”喉间的干涩让冯落璃处于本能的叫出声来,
慕容白曜闻声一个激灵,迅速的站起身来倒了水端到冯落璃的跟前。坐在床榻边将冯落璃扶起来,把水递到她的嘴边。
冯落璃的别扭的看着慕容白曜,躺在这样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别扭极了。
“怎么?不渴了?”慕容白曜看出冯落璃的不自在,故意避重就轻的说道,
“男女授受不亲!”冯落璃垂下头略带着抗议说道,
“早就不亲了!当下才想到岂不是太晚了!”慕容白曜毫不客气的说道,
对啊!慕容白曜给自己疗伤的时候......冯落璃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被人戏弄的感觉。一时之间有些赌气,低着头不发一言。
看着冯落璃那干涩的嘴唇,方才发了烧,这会儿才退了,是需要喝些水的。
“好了!事有轻重缓急,性命攸关是可以暂放那些礼数的。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没有受伤、救人之人必须是同性之人,异性之人宁愿其死也不就出手相救的道理,是不是?”慕容白曜淡淡的解释道,
冯落璃低垂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心中不由得恨自己,如此浅显的道理,自己竟是糊涂了。还被慕容白曜这样一个登徒浪子所戏弄,心下不由得是又气又恼。
“你...你是故意这般对我的!”冯落璃一张脸不由得气的通红,再加上肩上伤口的一阵阵撕扯一般的疼痛,澄净的眼眸里竟是蒙上了一层水汽。
慕容白曜将手中的水杯放在床榻前的小漆几上,站起身来一双挑衅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冯落璃,“此言不差!我就是有意为之,你本不必承受方才的刮骨之痛!只是我想看到你痛,而刻意为之!”
冯落璃几乎愤怒到了极点,天下间竟有这般以戏耍人为乐趣的无良男人。一双喷火的眸子几乎要将那般玉树临风的站在自己床榻前的慕容白曜给烧化。
“看在你这般能忍的份上,我也给你一次机会,那现在我的手在这里!”说着慕容白曜将自己的左手伸到冯落璃的跟前,“刮骨之痛,有多痛,你可以同样的让我有多痛!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让我痛的本事了!”慕容白曜话说的随意而自然,一副笃定了冯落璃不会怎么样的神色,看着冯落璃满是戏弄她之后的得意。
冯落璃心里头恼火极了,一阵阵怒火不由自主的上涌,二话不说抓住慕容白曜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
浓重的血腥味在冯落璃的口中散开,而冯落璃却是死命的咬着,直到牙齿触到坚硬的骨头,再咬不下去的时候,才放开了慕容白曜的手臂。
冯落璃擦了擦嘴唇,带着解恨的快意示威似的看着神色一如方才除了额头的几滴汗珠,依旧带着淡淡笑意的慕容白曜。
“解恨了?”慕容白曜看都不看自己那被咬的血肉模糊的手臂,看着冯落璃淡淡的问道,
冯落璃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这个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咬的那么狠,他却毫不在意......
“好了!你方才退烧不久,喝些水早些休息!这个时辰我再不离开,怕真是要授受不亲了!”慕容白曜也没等冯落璃说什么看了看漆几上的水,继续说道
冯落璃有些懵了,鬼使神差一般的点了点头,乖乖的喝了水,末了轻声说了句:“多谢!”
慕容白曜不作声,收好茶杯,把冯落璃的身子放平,盖好被子,硬是没再看冯落璃一眼,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带上门走了出去。
冯落璃微闭着眼睛,慕容白曜的样子和他说的话浮现在脑海。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明明是百般捉弄自己,脾性反复无常,却又的确救了自己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