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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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个字落地的时刻,空气都仿佛静止了。零点看书
她看着他,看着黑夜中他标志性的褐眼、挺直的鼻梁、白皙的皮肤。
孟方言。
这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他。
她曾以为,这个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的世界,此生都绝不可能再与她有任何交集。
可这个失踪了整整三年、杳无音讯的男人,此时就这样真实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即使他之前的几个月里,一直都是在扮演着另外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的人生。
在三年前,她曾经觉得这些事都是荒谬而完全不能想象的,也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是命运在那个他离开的雪夜,就已经彻底地颠覆了她。
她不能不在命运面前屈服。
“你能骗你自己,骗任何人,可是我做不到。”
祝静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声音渐渐冰凉下来,“我没有办法假装不知道你就在这里。”
“是么?”
孟方言轻笑了笑,声音淡如微风,“可是我可以。”
“如果你假装不知道,或许我还能一直留在这里做【列侬】。”
她与他四目相对。
相隔了三年的时光,她依然能清楚地记得,那天,在冰天雪地的伦敦,他是怎样用这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看着自己,对自己说了那句话。
她绝不可能忘记。
“那么,我想请问这位伟大的探员,你现在,还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良久,她后退了一步,面色冷如冰霜,“很抱歉,或许除了身体之外,我这个【普通而平凡】的女人,似乎什么都给不了你了。”
“冯校长的守灵结束后,跟我回伦敦。”他注视着她,薄唇轻启。
她冷笑了笑,“不可能。”
“我只需要你一周的时间。”
他说,“我知道,除了短期支教的大学生之外,岭站中学的固定教师一直只有这么几个,有两个老师前些日子还因为家庭原因辞职离开了,而现在,冯校长又去世了,这个学校接下来的运作变成了目前最大的问题,但是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徐戚烨和彭然会帮忙料理这一切,等到你回来之后,你可以再慢慢考虑怎么运作。”
“而对于医院的实习,离开为期一周,我想罗医生也会理解,我已经给她留了信件说明这一切。”
祝静冷冷地看着他,“所以,你在这段对话之前就已经帮我想好了一切,只是【通知】,而不是【请求】。”
“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我不否认。”
他的眼睛深邃如夜空,她努力想要从他的眼睛里发现一些什么,可最终却还是徒劳。
是啊,她又怎么可能是这个人的对手呢?
他的背后,是无边的黑暗,从前她在他为她创造的世界里活着,沾沾自喜而毫不知情;可现在,她却比谁都刻骨铭心地体会过了黑暗的侵蚀,她明白那是那么可怕的力量。
“一周之后,我希望我们能真正地两清。”她在离开山顶之前,这样对他说,“我帮助你完成你想要的,我也请求你从此再也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他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声音沙哑地道,
“I promise.”
…
这一晚之后,孟方言再次换上了列侬的装束。
他们一同举办了冯校长的葬礼,孩子们、医院里与冯校长熟悉的医生们、彭然、徐戚烨……都无一缺席。
墓碑的选址位于山顶的巨石旁,因为从前,冯校长曾站在那里,抽着烟,笑意盎然地看着远方对她说,等他去世后,一定要把他葬在这里,那样他在天堂,也依然能看到孩子们快乐成长起来的模样。
她就像是冯校长真正的女儿一般,为他操持了全部的后事,为他拂去墓碑上的灰尘,穿上黑色的衣服,戴上黑纱守灵。
而孟方言,全程没有一句多言,却依然寸步不离。
七天后,他开车载着她离开了凌庭县。
临走前,徐戚烨和彭然送他们到村口,徐戚烨放下了平日的嬉皮笑脸,拦着彭然的肩膀,郑重地对她说,“祝静,在你回来之前,我和彭然会好好照顾学校和孩子们,你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
“我们已经打算,今后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彭然在徐戚烨身旁,抬头温柔地看了看他,说,“我们想在这个地方生下我们的孩子,让他在这里长大。”
她点了点头,心里对这对善良的夫妻抱有着最真诚的感谢,以及……让他们被牵扯进这件事的内疚。
可彭然似乎是发现了她的内疚,在她上车之前,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一旁,对她说,“祝静。”
“嗯?”
“不要对我们感到内疚,我们都是出于自愿的,无论是照顾孩子们,还是你们的事情。”彭然看着她,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沉默地在车中等候的孟方言,“也不要记恨我们和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彭然说,“即使强大到似乎无所不能的人,依然会有自己的软肋,这就是为什么我和徐戚烨最初会同意帮他的缘故。”
“祝静,这个人或许并不是你亲眼看到的、想象的那样,但是我觉得,你明白,也不会有人比你更明白。”
“有时候,心比眼睛,更能看到真相,不是吗?”
她沉默地听完,抬起头看向彭然关切的眼睛。
“在你走前,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想要告诉你。”彭然看着她,“或许你会觉得无关紧要,可是我依然想要告诉你。”
……
半日奔波之后,他们登上了前往伦敦的飞机。
直到落地伦敦,两人之间依然没有半句话的交流,而一出机场,就有三个身穿便服的人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不由分说地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
她起先微微诧异,可当她看到三年前那个白皮肤的英国女孩时,便立刻明白了这三个人应该全都是他所在组织的成员。
跟着他们上了一辆窗户全封闭、无法看见外面的黑色的车后,她听到坐在副驾驶座的一个黑人男性开口叫了她的名字,“Venus。”
她看向那个人。
“我是Jim,Agent Mars的队友,在接下来的一周内,将由Mars、我、Moon以及Ross四个人一起保护你,具体需要你配合我们的计划,将会在你到达我们组织所在地时再告知你。”
一路上,因为根本无法看到车窗外的情形,所以她索性闭着眼靠在座位上假寐。
可是即使闭着眼睛,她都能感觉到始终有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想了想,还是睁开了眼睛,回视那道视线。
果然是那个名叫Moon的英国女孩,发现她看到了自己,Moon皱了皱眉,立刻又面无表情地转向了其他的地方。
她没有说什么。
等车辆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她下车,跟着他们四个人一起去乘坐电梯。
来到大楼的其中一层,将她的行李置放在了其中一间房间后,那个名叫Jim的黑人男探员对孟方言说,“L让你回来之后先去找他。”
孟方言微微颔首,在临走前,深深地看了祝静一眼。
等他走后,Jim关上门,对她道,“你应该是为数不多进入我们总部的普通人。”
她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倒水,“所以我该感到荣幸?”
Jim听出了她话语里的讽刺,笑了笑,“我理解你心里的情绪,没有一个人愿意在出了那样伤害自己的事情后过了三年,依然还要为那件事买单。”
“那么,说吧,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她喝了口水,垂眸在沙发上坐下。
“你很冷静。”Jim道。
“不得不。”她的声音愈加寡淡。
和Ross以及Moon对视一眼,Jim对她说,“我们需要你做【饵】。”
她抬起头。
“三年前死去的世界级恐怖组织头目Ghost手中曾持有一份文件,叫做撒旦协议,那份文件非常重要,也是Mars潜伏到你身边后一直在追查的文件,因为文件一旦泄露,可能会引发世界级规模的战争,后果根本无法想象。”
“三年前,Ghost在死前用了一手调虎离山之计,他将我们的目光都引到了他这边,让我们误以为他本人持有撒旦协议,可是他其实早就将他手中的文件交给了他的心腹下属W,W在我们对Ghost发起围捕时已经带着文件离开了英国,去向了一个我们无法追查到的地方。”
“三年来,Mars连同我们全局都日夜在追查W和这份文件,可是每次在将要抓住W的前一刻,都会被他逃之夭夭,但是万幸的是,W无法凭借这份文件轻举妄动,因为打开协议需要同时持有密码和文件,Ghost生性多疑,一直将密码和文件分开保管,而最原始的密码——就在你这里。”
祝静的瞳孔慢慢放大,“……在我这里?”
“没错。”Jim缓缓地点头道,“Mars三年前在你的电子设备里查到了Ghost放在你这的撒旦协议密码后,就向局长提出秘密申请不取走密码、将密码始终保留在你这里,以防局内的信息网将密码泄露。”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虽然你是个普通人,但是你也是最不可能发现协议密码的人,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Ghost会选择把密码趁你不注意放在你这里的缘故。”
她听得浑身手脚冰凉,瞪圆了眼睛,始终不发一言。
“而现在,我们需要你来引出W。”
Jim看着她,一字一句地继续道,“前些日子,我们已经通过特别的方式泄露消息给了W,撒旦协议的密码就在你的身上。”
“W沉淀三年,对密码势在必得,就算他明知道这是陷阱,他也一定会赴汤蹈火。”
“三天后,伦敦的勒卡姆剧院将会上演本年度的第一场《剧院魅影》,我们需要你现身于那场音乐剧,W一定会亲自前来接近你、取走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