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三娘得了那位先生的真传,这些年又不曾落下,手艺称的上出神入化。
否则,凭她小小一位女子,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如何能撑的起一家绣坊呢?
姜三娘和陈先生一般的年纪,三十岁出头。
一张秀气的圆脸上,总是带着和气的笑容。一点看不出历尽磨难的痕迹。
陈先生为两人互相介绍了身份。
姜三娘先开口笑道:“早就听静怡提起过许姑娘,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虽早已听说,却无法想象许姑娘真的如此年轻。”
静怡是陈先生的闺名。
姜三娘说话时,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惊讶和赞叹。
她自己白手起家,做过生意,只开了一家小小的绣坊,就不知道遇到了多少的麻烦。
可想而知,织锦经营着那么大的生意,其中的艰难和需要付出的心血了。
织锦忙谦逊道:“姜夫人谬赞了。”
织锦这一路走来,虽说吃了不少苦,付出了许多艰辛和汗水,倒是真的没经历什么磨难。
主要是苏恒的大腿太粗,几乎为织锦遮去了所有的风雨。
如果不是借着苏恒的东风,织锦相信,她要开分店的阻碍,不会比姜三娘遇到的少。
三人随口聊了几句,话就转到了正题之上。
姜三娘先是带着织锦参观了绣坊,亲眼看了几个绣女做针线,后才苦笑着道:“许姑娘,我的情况想必静怡已经说过了。”
“若单论手艺,不是我自夸,我们绣坊并不比别人家的差。只是张家如今势大,不会看着我舒心。我们若是合作,只怕会给姑娘带来麻烦。”
姜三娘相貌柔弱,性子却直爽刚强。
她把话都已经说清楚,织锦正要回答,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姜三娘,姜三娘,人呢,快点滚出来。”
姜三娘的面色一沉,率先走了出去。
织锦和陈先生互相看了一眼,也跟在了后面。
十几个绣女也哗啦啦的全涌了出去。个个面上带着担忧之色。
她们全部出身贫苦,难得谋得一份差事,姜三娘待众人又极好。
如今绣坊出事了,她们既忧心姜三娘,也愁自己的将来。
来闹事的是几个小厮打扮的下人,唯首的一个胖子显然与姜三娘相熟,见姜三娘出来,忙吆喝道:“姜三娘,怎么还没把你这破绣坊给解散了?我们少爷可是说了,只要你们在一天,我们就来闹一天。”
“我看,谁还敢来找你做生意!”胖子恶狠狠的道。
那位张家少爷,为了早点解决姜三娘这个眼中钉,也不在乎面子,什么方法都用上了。
生意上,他明令禁止附近的所有商贾和姜三娘合作。
来找姜三娘的,都是一些小本生意人家,张家在这一块有些名头,那些商人惹不起,只好对不住姜三娘了。
姜三娘性子倔,哪怕没生意上门,也守着绣坊这一亩三分地。
于是张家少爷又每日派家中小厮上门闹事,只闹的人人不敢靠近绣坊。
并且扬言,只要姜三娘在沭城一天,就不会让她有安生日子过。
姜三娘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仗势,丝毫不怵,反而冷声呵斥道:“果然,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
“张岳临是个薄情寡人的无耻小人,所以教出你这样狗仗人势的奴才。”姜三娘沉声道:“张大宝,回去告诉张岳临,我不会让他如愿的。他做尽了坏事,迟早会有报应。”
胖子张大宝怒道:“姜三娘,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说教我家少爷!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张家少奶奶吗?一个没人要的下堂妻,还敢如此出口狂言?!”
“要不是我家少爷,看在从前的情分上,网开一面,你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张大宝阴测测的呵呵笑了两声,“少爷可是说了,你若是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让我们直接砸了你的绣坊!”
其实张岳临是想直接解决了姜三娘,一了百了。
可是张父年纪大了,人不由变的瞻前顾后,便三令五申,让张岳临把人撵出沭城就行。
张大宝吊着一双三角眼不耐烦的道:“怎么样?考虑好了没,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姜三娘娇弱的身影坚定挺拔,“这里是我一手建立的绣坊,我哪里都不会去!”
张大宝的眼中狠厉一闪而过,他冷笑着道:“好,好,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说罢,一扬手喝道:“都给我砸!使劲的砸!什么都不许留下!”
他身后的一干小厮蠢蠢欲动。
姜三娘还是固执的拦在房子前,哪怕她知道这不过是螳臂当车,可又能怎么样呢?
姜三娘闭上了眼睛,眼角有些湿润,心里升起了一丝绝望。
十几个绣女,也团团围在姜三娘的周围。一个个因为害怕,身子都在发抖,却不肯离开。
陈先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上前怒道:“谁给你们的胆子!这沭城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张大宝嘲讽道:“沭城有王法又怎么样?王法管不到我们家少爷头上,也管不到这里。今天不管谁来,老子都砸定了!”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竟然是一对腰间挎刀的巡城士兵。
不少绣女的脸上出现了惊喜之色。姜三娘的眉头却依旧深锁。
张大宝见了领头之人,连忙笑脸相迎,“袁巡官,今日怎么是您亲自来巡视了?”
语气中,颇为熟稔。
袁巡官见了张大宝,神色也放松下来,“张老弟,是你呀,今天不是我当值么。咱们守卫着沭城百姓的安危,哪里敢懈怠呢。”
张大宝顺势奉承道:“那是,谁不知道袁巡官你一向不辞辛苦、亲力亲为、心系百姓呢?”
袁巡官被这马屁拍的浑身顺畅,然后才似想起了什么,道:“我听有人举报说,这里有寻衅滋事、聚众斗殴的,不会是张老弟你吧?”
姜三娘为人大方热情,和这周围的邻居都处的很好。她的事情当年闹的挺厉害,许多人都隐约听说过,左邻右舍都对她抱着同情。
张大宝来找事,没人敢与张家作对,却有不少人暗中报了官,想要官府来管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