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天一脸期待,李纲却转身招呼杜氏婢女,给他准备纸墨,他要亲笔写下《紫骝马》与《马说》两篇诗文。
某人郁闷了。
他哪里在乎李纲亲笔给他作序留印,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莫说如今刀在头顶悬着,无心什么前途不前途,即便没这些事,端木天也没打算出仕为官。
当个富家翁逍遥快活,不好吗?
有田有房,再有美妾娇妻,奴婢成群,谁稀罕当什么官?
所以李纲的奖励,对他而言,屁用没有。
端木天正纠结时,一个天籁之音传来:“郎君,恕我冒昧,不知可否给我念一下那《三字经》与《弟子规》?”
这声音如空谷幽兰,令端木天的心脏砰砰直跳。
说话之人,正是之前某人想入非非的女神,李纲嫡亲曾孙女婉娘。
即便端木天心知肚明,郎君不过是唐时对男子的尊称,但这话出自婉娘之口,就不免让这货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个场景。
洞房花烛夜,红烛下,婉娘正含情脉脉望向他:“郎君……”
“娘……”端木天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娘子二字,好在及时刹车,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小娘客气了,小娘若是有兴趣,自然无不可。”
李纲却眼睛一瞪:“婉娘,不可失礼。既然那是小郎的家传之学,岂可视于外人?”
端木天连忙解释:“李公多虑了,这三本书虽是先祖所著,但从未要求不可示与外人。小娘若是愿意一闻,自然是可以的。”
他怕李纲再多事,也不等老头说话,便提高了音量,开始背诵《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三字经》短小精悍、琅琅上口,千百年来,家喻户晓。其内容涵盖了历史、天文、地理、道德以及一些民间传说,历代皆奉为经典不断流传。
端木天为了不露馅,在背诵时很小心的从中删减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内容。
比如什么“唐高祖,起义师。除隋乱,创国基。二十传,三百载。梁灭之,国乃改。”,这些内容要是背诵出来,那纯属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
甚至为了将其包装成先祖所传,汉代之后的内容,端木天全部一并删除了。
随着端木天的背诵,四周再次安静了下来,众人全都竖起了耳朵。
如同婉娘这般,好奇端木天口中所谓家传蒙学的,不在少数。大家都想听听,端木家这般寒门庶族,能有什么样的家传蒙学书籍,能够教导出端木天这般天才来。
李纲恪守君子之道,并未打探端木天口中的家传蒙学,也没将其放在心上。
毕竟端木家又不是什么传世的世家大族,所谓的家传蒙学,在李纲想来,也不值一提。
但当老头听到“人之初,性本善”后,却是脸色猛的一变,收敛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端木天才背诵了五六句,李纲突然出声:“小郎,且住!”
老头忽然出言打断,引得众人全都抛来不满的白眼,就连孔颖达与褚遂良也是如此。
若非顾忌老头身份,怕是有人都要骂出声来了。
前来参加曲水流觞的,除了伊阿鼠这种附庸风雅之人,皆是文人墨客,都是识货的。
端木天念出的三字经,初听甚是浅显,但细细品味,却蕴含哲理。
三字一句,四句一组,朗朗上口。
三字经能够流传千年,自有其独到的魅力。
对于尚未有专业蒙学教材的大唐而言,端木天背诵出的内容,无疑是很吸引人的。
众人正听得专心,李纲却出声打断,自然会招来一堆白眼。
婉娘嗔怪的叫道:“太公,你……”
李纲不等她说话,伸手阻止了婉娘,扭头正色对端木天说道:“小郎,你方才所背内容,虽只闻片鳞半爪,便已知不凡。此等家学,你家大人当真允许公之于众?小郎切莫一时孟浪,致家学外流。”
老头这话,倒是让婉娘与孔颖达等人有些汗颜。
如李纲所言,如今尚是唐初,对于“知识产权”的保护,人们还是相当看重的。
这其实是世家门阀对于自身的保护。
世家为求家族繁盛,更要求家学渊源,所以需要依靠文化来进行传承。
也正因此,世家对于文化的垄断,也是相当看重的。
在李纲看来,端木天口中的《三字经》、《弟子规》以及《端木家训》,虽然只是蒙学,但也应是端木家的不传之秘。
他担心端木天年少轻狂,孟浪误事,出于关心,才会忽然开口阻止了端木天继续背诵。
端木天被老头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为了不让老头多心,端木天赶紧解释道:“李公多虑了,这两本蒙学,以及《端木家训》,其实先祖都不反对外传。只是当初汉末乱世,我端木家为了逼祸,远走他乡,不欲多生事端,才没有刻意传播家中蒙学。”
“哦?当真如此?你家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端木天很肯定的点头。
所谓的家传之学,都是他杜撰出来的。
他家老头能有什么意见?
不过此事他倒是还未来得及与老爷子交代,回头还得与老爷子说一声,免得日后说漏了嘴。
“既然如此”李纲点点头,微笑,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表情,“那不知小郎背诵时,老夫可否抄录下来?小郎放心,老夫只是想拿回去仔细研读一番,绝不外传。”
婉娘默默翻了个白眼。
自家太公实在是太丢人了。
方才还一本正经阻止端木天当众诵读,这会居然要提笔抄录,实在是……实在是有些老不修啊!
端木天也被老头的反转差点给闪了腰……
这老头,有意思啊。
李纲这要求,他自然点头答应。
“李公若是愿意广为传颂,也是可以的,只需说明此书为我端木家家传蒙学即可。”端木天又看向四周宾客,笑道,“若是诸公也想抄录,也是可以的。”
有端木天这番话,立即有宾客,向杜氏婢女要来了纸墨笔砚。
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曲水流觞的水渠旁,众人提笔埋头抄写,端木天双手背负,来回踱着步,口中不断背诵着。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