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两人遇见了刚收摊上来的几个摊贩,白乌鸦拦住他们问:“你们这么晚才收摊吗?”
几个摊位有气无力道:“今天收摊还算是早的。”
白乌鸦叹了口气,问:“那你们明天几点出摊?”
几个摊贩也叹了口气,说:“早上六七点吧!”
“真的好拼!”白乌鸦脑子里明晃晃地浮现出了四个大字——民生疾苦,罢了他问这几个摊贩道:“街上还有没收摊的烧烤摊吗?”
“有。”摊贩答罢,不想再搭理白乌鸦,便挤过他们两人上了楼。
白乌鸦义正言辞对钱神道:“都这种情况了,我们还能不去光顾一下烧烤摊的生意吗?这么晚还不收摊,多苦啊!”
钱神不是这么想的:“我倒想让他们早点休息。”
“谁都想休息,但忙着就是为了挣钱!走——”白乌鸦加快步伐,对钱神道:“我们去给人家送钱去!”
还是白乌鸦的想法是对的,两人过去街边烧烤摊的时候,那里一个生意也没有。几个中年人有些疲倦地在那里熬着,有人希望收摊,有人还想要再等等。白乌鸦两人坐在位置上,要烧烤和啤酒的时候,疲惫的众人都立即笑脸盈盈地迎上来,显得格外地开心和惊喜。
白乌鸦一边为其感到高兴的时候,心里也有些心酸。他们两个人随便能吃多少钱的东西?竟然能让这几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这样开心!可能对于他们来说,多挣一块钱就是一块钱的收入,就有绝对的理由让他们放弃休息,处于心甘情愿的劳动状态中。于是白乌鸦想起了他刚来清水区的时候,刘美丽对他说过的话:清水区里面的人都是穷人,彻底的穷人;清水区是一个没什么规章制度的地方,是一个给穷人提供安身立命的机会的场所。
想来这些摊贩宁愿在清水区争位置争个头破血流,每月还要给清水区老大一笔保护费,而不愿去其他地方摆摊是有原因的。
想了这些,白乌鸦心里又多了不少不好受的滋味,喝酒便喝得更凶了。
他每喝一杯酒,就要劝钱神也喝一杯。钱神并不是很想喝酒,只是几杯下肚,白乌鸦又问钱神:“钱神,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女人?”
然后一提起女人,钱神不等白乌鸦劝酒,主动喝了起来。
喝着酒,钱神对白乌鸦说:“谁心里还没有几个喜欢的女人呀!只是我喜欢的女人都不喜欢我,她们谁会去喜欢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呢?”
白乌鸦想起小倩,乐呵呵地笑了,对钱神说:“钱神,你不能这么想,如果你跟某个女人真的彼此都特别喜欢,她是不会在意你穷不穷的!”
钱神冷笑一声,说:“白乌鸦你太天真了,这是不可能的!”
“这世界上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呢?”
“这世界的确会发生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有悖常理的事,这些事有些是好事,有些是坏事,可是——”钱神叹了一口气,说:“我没那个好运气遇见好事,倒是不少坏事都降临到我头上了。白乌鸦你能明白吗?我爸妈把我养到了八岁,竟然不要我了!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钱神一直都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对他父母的恨!别的孤儿都可以有个美好的幻想,就是他们的父母是不得已才抛弃他们的,他们的父母总有一天会来找他们的!而钱神则没有这样幻想的机会了,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的父母。还有他觉得,天下间不负责任的父母有很多,恐怕每十个被抛弃的孤儿里面,只有一个是被父母不情愿抛弃的——而至于其他的孤儿,就让他们做着他们的春秋大梦吧!
白乌鸦微笑着给钱神倒了杯酒,安慰道:“在孤儿院长大也不赖啊,你能遇见我岂不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好事?好了钱神别说这种丧气话了,明天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们喝酒!”
在遇见小倩之前,白乌鸦跟钱神的想法一样,特别消极,都觉得这世界上的噩运和坏事都降临到了他们头上,好运总与他们背道而驰。而现在白乌鸦重逢了小倩,觉得他这辈子还是能交上好运的!他相信这辈子的运气不会总是很烂,并且他坚信明天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酒过三巡,钱神先白乌鸦一步喝醉了。他醉得稀里哗啦了,嘴里胡乱扯着梦话,手连啤酒瓶子都已经拿不稳了,却还坚持往嘴里灌酒!
白乌鸦见钱神这样,有些慌,他怕自己一会儿也喝醉,还怎么回去呀!
“别喝了,你快别喝了!”白乌鸦一把夺过钱神手里的酒瓶子。
“你别拦我,你别拦我!”钱神似乎还有些意识,急着从白乌鸦手里抢酒瓶子。其实这酒瓶里面已经没酒了,钱神抢到了酒瓶子,没有喝到酒,一下子哭了。他哭着对白乌鸦说:“白乌鸦,你欺负我!”
白乌鸦懵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钱神你看你这破酒量,不能喝还喝什么喝?人家都说酒后吐真言,我倒要问问你,我怎么欺负你了?”
钱神又一下子不哭了,痴痴地打了个酒嗝,说:“你就是欺负了我,你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你明知道我是单身,你是故意刺激我!”
白乌鸦很无奈:“钱神你要这么说,我还真就欺负你了。”
“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人是谁吗?”钱神又打了一个酒嗝,他低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问出了这句话。
哎哟,白乌鸦没想到喝个酒还能挖出钱神一些心里话,便饶有兴趣地问道:“钱神你告诉,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小倩!”钱神目光迷离道:“我最喜欢的人是小倩,从小就是,一直到现在。我做梦都想找到她,但我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了,如果我再见到她的话,我一会儿会,一定会……”钱神这句话还没说完,就睡着了。
不过他也没必要说完,白乌鸦已经听明白钱神的意思了。
白乌鸦刚才还他妈觉得,他遇见小倩是交了天大的好运呢!然后现在他苦笑一声,想着好运竟然又变成了噩运,真是讽刺!
白乌鸦愁眉苦脸,甚至郁郁寡欢。他神情呆滞地结了账,一把扛起睡着了的钱神就往住的地方走。他们的房子在五楼,没有电梯,白乌鸦就这样硬生生地将钱神抗回了房间,且途中一步也没有休息——他很累,只是感觉不到累。他觉得他脑子里装了很多东西,他却想不到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白乌鸦随手把钱神扔到了床上,然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在自己的房间转悠了一会儿就去了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了几罐啤酒,回到房间一口气喝光,四仰八叉地躺到了床上,什么也不敢想,就这么睡着了。
次日早上七点,白乌鸦被尿憋醒,起床上了个厕所,准备再回去睡会儿,却发现怎么也睡不着了。因为他想起了昨天钱神喝醉时说的话:我最喜欢的人是小倩——白乌鸦最恶心碰上这种事,就是和兄弟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并且自己先下了手,事后才知道兄弟也喜欢这个女人。
作为一个男人,白乌鸦绝不会把小倩让给钱神;但作为钱神的兄弟,白乌鸦又该怎么抉择呢?难不成要瞒钱神一辈子!
白乌鸦越想头越大,越想越痛苦!
不行!兄弟和女人都不可欺,这种事还是越早讲明白越好!白乌鸦想着下了床,鼓足了勇气冲到钱神卧室门口,准备敲门进去,告诉他自己跟小倩恋爱的消息,然后直接把事情讲明白,再找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然后白乌鸦用手指轻轻点了两下钱神的卧室门,见钱神没有动静,嘴里说着“他没醒我就没办法了”,一般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其实他还是怂了。他洗漱罢直接出门去找小倩了,他没勇气现在就跟钱神坦白这件事。
同样,他也没勇气告诉小倩,钱神昨晚说过的那番话。
白乌鸦夹在中间,简直就是一个彻底的悲剧。
小倩昨晚几乎没怎么睡,她太兴奋了,根本睡不着。她一整晚都在想念白乌鸦,等待白乌鸦今日过去。然后白乌鸦进了她房间的时候,她像第一次重逢白乌鸦那样,紧紧地抱住他不肯撒手,好像这一切至今都是一个未醒的美梦。
白乌鸦任小倩抱了好大一会儿,才轻轻推开她,问:“你吃早饭了没有?”
“我今早六点就出去吃早饭了。”
“是嘛!”白乌鸦轻轻弹了一下小倩的额头,道:“你那么早起床去吃饭,这觉有没有睡饱呀?”
“只要今天能看见你,哪怕晚上我不睡觉也不会觉得困。”小倩笑嘻嘻道。
“你这话的意思是,昨天晚上没睡觉,想我想了一整晚呀!”
“讨厌!”小倩轻轻打了白乌鸦一下,踮脚贴着他的耳朵,说:“白乌鸦我告诉你哟,我昨晚买了好几件可爱的睡衣,你要不要看一看?”
白乌鸦光是想想,都快流鼻血了,忙说道:“要,要!”
小倩轻轻笑了笑,说:“那你先去洗澡,满身酒气!”
完蛋!听小倩说起了“酒”这个字,白乌鸦直接想到了钱神。
“去洗澡呀,愣着干什么?”小倩推了白乌鸦一把。
白乌鸦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说:“要不要一起洗呀?”
小倩的脸一下子就羞红了,说:“我就等着你问我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白乌鸦就是喜欢小倩,哪怕钱神是白乌鸦的亲兄弟,也改变不了白乌鸦喜欢小倩的事实!白乌鸦决定先不去想钱神了,他的事放到案子的风波过去,小倩能光明正大活动的时候再说。到时候白乌鸦会把钱神跟小倩约在一起,把该说的话都给说明白。而白乌鸦要做的就是拼尽一切留住小倩这个爱人,拼尽一切留住钱神这个兄弟。
至于现在,白乌鸦只要好好享受跟小倩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就可以了。
这天侦探社的每个人都很忙碌,刘美丽一大早起了床,饭都没吃,就直接赶到医院,去医院的监控室找到了管监控的高成超。
高成超也算是一个小保安,他昨天一早就收到了拦住刘美丽,不准让她进入医院的命令。不过他怎么舍得拦住刘美丽呢?他喜欢她,想为她做事还来不及呢!高成超对刘美丽很是痴情,如果他能帮上刘美丽一点点忙,哪怕被医院开除了也在所不惜!
高成超刻意支开了监控室里面的其他保安,放刘美丽进来了。
刘美丽一进来,高成超就像是一个忙着讨好主人的哈巴狗一样,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点头哈腰的,完全没有一点男人的尊严!再加上他长得又丑,为人又穷,所以刘美丽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会做高成超的男朋友的。
她忍住对高成超的厌恶和反感,一个劲儿地对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