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森坐在了办公桌前。

他想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太好的位置可以来试镜的，最后问了叶一文，才知道自己可以直接用他的办公室就行了。

没想到叶一文的办公室，就在艺术中心那边，那规格要比沈惜雨的办公室大上不少。

那办公桌的大小就算是藏一个苏婧雯也绰绰有余，当然，周森是不会干那些奇奇怪怪的事的，想歪了也只能是某些人自己想歪。

没有什么波澜，沈清秋如约而来。

她的脸上不施粉黛，虽然这次在光下看起来还是憔悴，但她眼中的那种精气神却略有不同。

状态不错。

周森不动声色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周导好。”

沈清秋这一次打招呼，倒是很客套，单单听说话，还以为她很恭敬，实际上那种淡然的语气，要不是周森清楚，他都会怀疑沈清秋对自己有意见。

“你好，来，先坐。”

周森示意沈清秋可以先坐下来，他的脸上保持着和煦的微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导演的身份来面试演员，对于沈清秋的试镜表现，他其实也蛮期待的。

“刘思慧这个角色，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周森翻看着手上的剧本，这是他之前传给沈清秋的角色剧本，只不过他手中这一份剧本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他的标注和修订，他不只给自己的角色程勇做了详细的批注，他把剧本中所有重要角色都重写了一次人物小传，也为这些角色都整理出了角色剧本，并且都按照自己的理解进行了标注。

当然，周森的理解，大部分都是来自于自己的梦境世界。

“一定要用说的吗？”

沈清秋扬了扬眉毛，看向了周森，看样子她是觉得直接用演技表现出来要更好喽？

“如果你有把握的话，那请开始你的表演吧。”

周森点了点头。

沈清秋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坐在原位，将自己随身带着的手提包放到了一旁，原本有些微微高扬着下巴的坐姿，在难以被人察觉到的情况下，进行了一些细微的调整。

她把自己的下巴稍微收了收，让自己看人的角度从原本的略微俯视调整成了略微仰视。

更多的眼黑而不是眼白出现在了别人的视线里。

她的肩膀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下垂，整个人的状态都似乎有一些难以言喻的颓然。

这种颓然和沈清秋之前自己一个人在屋里的状态并不一样，而是一种在面对生活之后，哪怕仍旧无力，但却也始终保持着最后一点不被生活压垮的韧性。

周森有些恍然。

他似乎看到了在表演领域里另一个性别的自己。

当然，这不是说相同，而是那种进入角色的状态速度之快。

难怪沈清秋之前会被冠以那么多的赞誉，被捧成了当年的影坛小天后。

只不过现在的周森可不是华夏影坛小天王，他的成就完全不只如此，现在哪怕是亚洲天王也得给他作配，更不用提他还成功地进军了大洋彼岸，哪怕《海边的曼彻斯特》并不算是一部有多大投资的商业巨作，但是在不少人看来，周森已经踏出了关键性一步。

毕竟肯尼斯也是曾今在奥斯卡上证明过自己的编剧和导演。

现在，也只能说如果沈清秋没有堕落的话，当年的沈清秋也是有希望达到周森现在的高度，甚至是超越他的。

周森成了一座新的标杆，新生代影视演员们如今难以跨越的大山，那是他们只能仰望的高度。

“这舞能不跳吗？”

沈清秋糯糯地说道，但她的眼神却还是盯着周森面前的那叠剧本，似乎那叠黑白的A4纸，是一堆足以迷惑人心智的纸钞。

周森瞬间就领会到了她的场景。

真要说对刘思慧剧本的掌握，阔别影视已久的沈清秋，都不一定能有周森的理解深入和完整。

“钱在这，跳，就都是你的，不跳，就这个。”

周森用着揶揄嚣张的语气，明摆着就是要调戏沈清秋，他从那叠纸中抽出了一张，在空中晃了晃。

那动作，那嘴脸，简直就像是打发要饭的。

沈清秋脸颊两侧的咬肌紧绷，良久无言，眼神在周森的脸上和那张纸上来回徘徊，她鼻翼吸了吸，闭上了眼，从位置上起身。她径直地走向了一旁的空地，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解了下来，露出了里面单薄的吊带裙。

她闭着眼开始舞蹈，这舞蹈有着浓郁的风尘气，只不过她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太过于僵硬。

周森一下子就从对戏的状态中出来了。

“可以了。”

周森轻轻地叩了叩桌面，示意沈清秋回到位置上来。

沈清秋收敛了情绪，把散落一旁的外套捡起来重新披上，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她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刚刚进入到这个办公室里的那种表情，似乎这就是她最真实的状态。

周森不是很在乎，他在自己面前的角色剧本封面上用黑色签字笔写了一些自己的意见和评价。

他落落大方，没有半点因为沈清秋状态不一样就搞特殊的想法。

“整体状态保持得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在情绪的表达上，可能是因为太久时间没有表演的原因，情绪节奏的掌握上有所欠缺，该爆发的没爆发出来，该收敛点没收敛好。”

周森身旁的苏婧雯一脸见了鬼的样子看着自己身边的周森。

自家男人就不怕眼前这姑奶奶直接生气不演了？看看她那拽姐的脸色。

没想到的是，沈清秋虽然脸色和之前一样，但却耐心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虚心改正，听从建议。

“还有，回去练钢管舞去，要是不会，就找梅老师，她跳舞估计也不会差到哪去。”

“你练舞是拍摄需要，这算公费，梅老师那边名义上是来我们剧组进行京剧和舞蹈教学的。”

周森把刘思慧这个角色曾经的职业从芭蕾舞演员改成了京剧演员，或多或少是掺了些私心，他知道要是这事让梅老爷子知道了，估计一枪崩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周森这话说完，沈清秋的脸色终于有些变化了。

这算是周森给她抛过去的甜头，只要沈清秋好好拍戏，好好配合，那她或许真的就有能够证明自己的那天，拥有光明正大的机会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她才刚刚想要开口主动说一些好话，可声音都还没发出来呢，就被还坐在那专心在角色剧本上进行修改的周森打断了。

“当然，如果你想在自己复出的这部电影重演《白猫》里的问题的话，那你将会永远的失去机会，所有机会。”

周森整理好剧本，随意地在桌面上将它们弄得整齐一些，他也总算是抬起了头，看向了沈清秋。

“可能你们之后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会有。”

“当然，选择权在你的手里，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机会而已。”

周森朝着她微微一笑，整个人都很放松。

沈清秋目光下垂，整个人略微有些恍惚，看来她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在受到梅君尧的影响时正常地保持状态，周森也已经做好了应对准备。

现在就等她自己的答复了。

沈清秋犹豫了片刻，她眼神中的迷茫慢慢退散，她以一种坚定而果决的语气说道。

“还是先不找君尧了吧。”

她又说了一遍，加强了语气，也似乎是在说服自己。

“我自己去找老师就行，最近拍戏这段时间，我就不见她了。”

沈清秋一直低着头，哪怕周森没有看到她的脸，没有看到她的眼睛，也觉得她这个时候似乎眼里含着眼泪，只不过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而已。

“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准备了。”

周森点了点头，把桌上整理好的剧本资料递给了沈清秋。

“回去可以看看这个去调整。”

“嗯。”

接过了剧本资料，沈清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一旁安静了许久的苏婧雯才突然开口问周森。

“你这算是，彻底拿捏住她了？”

“不算吧。”

周森轻笑了一下，转头看向了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苏婧雯。

“只是她自己要明白选择的重要性，苦一时，成一世，换我我也会这么选。”

“那要是她想不明白怎么办？”

苏婧雯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但周森只是看着她，笑意浓浓，摇了摇头，没有告诉她答案，却又像是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沈清秋的状态其实保持得还不错，周森也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些为了表演而生的人，到底能够拥有怎样的潜力和持久，沈清秋荒废了八年的时间，现在重新捡起来，也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虽然还没有恢复到跟周森一个级别的影帝影后水平，但就单单那些天然的技巧，就已经足够秒杀如今市面上九成的花瓶女演员了。

更何况，那些花瓶都不一定有沈清秋这么漂亮。

而且，周森也意外地发现，沈清秋这些年的憔悴和韧性，反而有些离奇地契合刘思慧这个角色。

如果沈清秋状态饱满，面色红润地来演这个角色，那直接第一眼就会出戏，可现在这个样子，反倒是相辅相成了。

在解决了沈清秋这个最大的问题之后，其他的选角试镜反而是简单了很多。

像周森手里这种由国家投资开发的大制作，那自然是华夏所有演员眼中的香饽饽，不少急需作品证明自己，需要人气来助推自己事业的实力派演员，都赶着想获得试镜的机会。

周森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场面。

除了沈清秋的试镜之外，其他角色的试镜，他都拉上了陆阳来陪自己把把关。

实力派演员多，这挑起来也就快了。

周森自己饰演男主角程勇，沈清秋饰演单亲妈妈刘思慧。

而最先被确定下来的，还是主角团里的牧师老刘，这角色周森自己在整理的时候，脑袋里第一个想到的竟然就是跟自己和陆阳都合作过的金世杰老师。

金世杰老师虽然在《绣春刀》里演的魏忠贤，但他饰演起这种有趣的小老头，也十分到位。

金世杰老师看着这两个晚辈都做到这个名堂了，他虽然并不是特别欠缺这样的机会，但也想给这两个他一直挺看好的小辈撑撑场面，自然就答应了周森的邀约。

而成为全片重要线索的老吕，吕受益，原本周森是想着让一个看起来还挺有文艺感的王姓演员试试的，结果师兄秋山半路里杀出来，说想试试这个角色。

秋山的话，那周森能不听吗？

让影帝来演这个角色，周森其实之前还真没考虑过。

但是想想亚洲天王都给自己作配过了，而且一次还是两位，这么一想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天王跟梁影帝要是知道这小子总是时不时地把自己两个拉出来鞭尸，他们一定会合伙把周森给塞进马桶里让他尝尝马桶水漱口的感觉。

至于剧中自己的小舅子，警官曹斌，周森最终是定下来了一个自己本家的年轻演员，也姓周，叫周一围。

不知道为什么，周森看到这家伙的简历的时候，第一眼就是很亲切，总觉得他跟自己演过的丁修挺适配的，要是自己不演的话，这家伙去演丁修，估计质量也不会多差。

剩下的最后一个角色，黄毛彭浩，这个选角倒是让陆阳和周森好生头疼了一阵。

他们两意见有点不一样。

陆阳觉得应该找个年轻演员就行了。

但周森总是觉得应该要找个看起来不算很年轻，但身上得有一种桀骜不驯的野劲的人。

陆阳当时直接差点没气晕过去，他让周森自己去神农架找去。

好在虽然波折不断，但最终还是让周森在茫茫人海之中跳出了一个面向看起来就很野的男人，章宇。

其他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周森也没有放半点水，愣是拉着陆阳好好地审了一周，把每个角色都事无巨细地研究好定下来。

一直到把所有角色敲定，周森仔细再看了看。

他发现就连没有名字的配角大妈，那都是话剧院出身的老实力派。

这部戏，人都齐了，就差开始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