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风继续做小伏低:
“我打你们家过,看见天儿贴着,我没注意过。”
于谦翻了他一个白眼:
“你们家才天天贴这个呢。”
林清风继续:
“叫什么?恕报不周啊?”
“恕报不周。”
“都弄好了,给老爷子换洗衣服。跟床上这么些日子这身上都馊了。”
于谦点头:“就是。”
林清风说:
“胳肢窝都小茴香味的。啊,洗。把这身扒下来。擦吧擦,洗吧洗吧。”
“大柴锅,做好了。架上火,咕噜咕噜噜噜。水开上来了。”
于谦毫无防备:“对。”
林清风继续:
“这活儿谁干?我来!”
于谦纳闷地看了他一眼:“您干?”
林清风点头:
“脱一大光膀子,来一大皮兜子。”
“胶皮鞋,水热了吗,啊?水热了吗?”
一边说,林清风一边还举着双手,四处张望,把嗓子压粗了。
总之猛一看,活脱脱一个屠夫似的。
于谦也醒过神了,吐槽道:“干嘛呢?你这是褪猪毛呢怎么着?”
林清风道:“干干净净的么。”
“拿那铁刨花,倒上84(消毒水),‘哗,哗……’”
“干干净净的,穿好了装裹。整部金刚经陀罗经被,漂白布高筒水袜子。”
“都穿好了。把棺材就搭来了。”
于谦点头抹汗:“不容易。”
林清风继续:
“早年间的老存项啊,北京前门外打磨厂万益祥木场的货,这个材料叫金丝楠!”
于谦一边把手帕重新叠好,一边夸:“好东西!”
林清风继续形容棺材:
“棺材来了,上三道大漆,挂金边,头顶福字,脚踩莲花,棺材头里边儿用白油漆写的宋体的扁字,写着你父亲的名字。”
“上写着‘钦封’。这‘钦封俩字是红的,底下是白字,是你爸爸的名字。”
“‘钦封 登仕郎 于太公 讳 进锅’”
于谦一听,拉了他一下:“我爸爸叫鱼进锅?”
林清风一脸无辜问他:“啊?”
于谦板着脸吐槽:
“干嘛?您这是煮鱼汤呢?”
林清风思考了一下,试探:
“你说叫什么,鱼头泡饼成不?”
于谦翻白眼:“没听说过,还带主食?”
屏幕外的宁凯旋再一次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吃完驴肉火烧外卖,宁凯旋出去找了家饭店,点了一份鱼头泡饼。
美滋滋地一边吃,一边不望拍照发上微博。
馋一馋那些个毫无准备的围观群众。
果然就炸出了一群人:
“好家伙,看饿了。”
“刚吃上驴肉火烧的人感觉到你们有一丝丝过分了。”
“还行,我在吃烧烤。”
“嗯?这段子里提到烧烤了吗?”
“没提,就是说小茴香味的时候,我没见过这个,就想到了孜然味,想到孜然味,我突然就馋烧烤了。”
“……我敬您是位勇士。”
宁凯旋一边吃一边看,乐得鱼汤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
台上林清风继续:
“阴阳声一报,吉时已到。请大爷!掐尸的、入殓的全过来了。这叫长子抱头!”
“你大哥过来,好,来了,走~”
林清风一边说,一边作势捏着鼻子,拎起尸体往外一丢。
于谦气道:
“你这往出扔臭大姐是怎么着?”
“长子抱头,是这样——”
一边说,于谦一边做双手捧着头一动的模样。
林清风一副受教模样:
“这么抱是啊?走,师傅,受累,吹!‘俺们那噶都是东北银……’”
后半截是林清风拿嘴巴学喇叭声。
只不过很显然,写的不是正经丧乐,直接偏二人转去了。
于谦只好咳嗽一声,打断他。
林清风心虚状:“好听,这好听。”
于谦白他一眼:“这好听管什么用啊?”
林清风面容一肃:
“紧跟着,高搭法台请和尚念经。正中间坐着一位,头戴毗卢冠,身批袈裟,这位大帽,两旁边是小和尚。”
“念的是焰口施食开十六本经,一边念一边撒米撒小馒头。”
林清风一边说,一边拍手:
“这经太好听了。”
于谦听得入神,忙道:“那这么着,那好听你给学学这个经怎么样?”
林清风道:
“学这念经的这个啊。好好好。”
一边清了清嗓子:
“会得不多啊。”
“简简单单来两句。”
然后林清风就双手合十,气场格外正经:
“道场成就,赈济将成。斋主虔诚,上香设拜。坛下海众,俱扬圣号。”
上头这是念白。
紧跟着就唱起来:
“苦海滔滔孽自召,迷人不醒半分毫,世人不把弥陀念,枉在世上走一遭。”
“近观山有色,细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八月中秋雁南飞,一声吼叫一声悲,大雁倒有回来日,死去亡魂不回归。”
别说,唱得还挺有那个味儿。
于谦一边听,一边点头给他打拍子。
紧接着,林清风曲调一变,成了黄梅戏《天仙配》的调:
“众群僧把法鼓敲,敲木鱼儿打金铙,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哪……啊……哎?!”
末一句,是头被敲了一下,捂着头发出的疑问。
还一副谁打我的模样四处看。
仿佛要找出那个打他的人决一死战似的。
于谦手里拿着合拢的扇子——方才就是他抽冷子给林清风来了一下。
等林清风冷静下来,于谦才凉凉吐槽:
“不像话!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
林清风似乎也意识到是于谦打的他,撇嘴道:
“念完经就打和尚。”
这是祸害完了成语,又开始祸害歇后语的节奏。
念完经打和尚——过河拆桥。
好嘛,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在祸害成语。
林清风理直气壮:“没告诉你就会几句吗,你不拦着点。唱错了。”
于谦无奈:“哦,还怪我拦晚了。”
林清风继续:
“每七天念一回,僧道檀尼轮班来,北京居士林的居士给你父亲撰咒。”
“一直等到出殡这天,早晨起来看这天啊……嗬!”
于谦试探道:“大晴天?”
林清风摇头:
“黑的跟锅底似的。”
“咕噜咕噜直打雷,夸嚓,闪电。”
于谦脸直抽抽:“哎呀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