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千户大人!”
随行皆轰然应喏。
左千户翻身下马,来到囚车前,对车中囚禁者道:“傅大人,今夜将寄宿野庙,夜风寒凉,请您见谅。”
囚车中的傅大人道:“左千户不必顾及于我。”
左千户道:“我知大人冤屈,但我身受皇命,还请傅大人谅解。”
正说间,远处一人影夜色中跌跌撞撞而来,大抵看不清路,还跌了一跤,哎哟叫唤了声。
左千户目光如电:“谁!”
早有两个差役上前,将人捉来。
左千户一看,是个狼狈的书生,不禁道:“你这书生,鬼鬼祟祟在旁窥测,是何居心?”
那书生一听,忙解释道:“学生宁采臣,这位大人,学生并未鬼鬼祟祟,也未从旁窥测。”
他说:“因家中寒微,找了个收账的活儿;白日里到郭北县,不曾想逢着大雨,淋湿了账本。郭北县的老板不认账,还教人打了学生。学生不敢在城中久留,黄昏时出来,问路人,说这边有个兰若寺,打算到此寄宿一晚。”
左千户上下打量,见这书生文文弱弱,脸上果然有伤痕,眼睛也清亮,不像是个心怀鬼蜮的人。
便点点头:“原来如此。”
于是教差役放了他,道:“你既也要去兰若寺寄宿,便跟本千户一道,免得遭了豺狼。”
宁采臣道:“多谢大人。大人也要去兰若寺寄宿?”
又一拍脑袋道:“我这话说的...眼下入夜,合该找个歇脚之处。”
左千户颔首:“此去郭北有五六十里,兰若寺近在眼前,择近处歇脚。”
便一挥手:“走。”
教人打开囚车,将傅大人放出来,左千户挟着傅大人的胳膊,一马当先,往山上而去。
却正此时,又有人来。
远远便喊:“这山上可是有个破庙?”
言说间,那人快逾奔马,已到近前。
宁采臣一看,不禁道:“你...”
却是个熟面孔。
就在白日里,天降大雨,宁采臣在一亭中避雨时,遇到过此人。是个凶悍人物,杀人如杀鸡的路数。
那人也认出了宁采臣:“原来是你这个书生。”
左千户见他长身配件,一身江湖气,削微警惕了三分,但没多想:“若欲寄宿兰若寺,便一道同行罢。”
夏侯剑客抱拳道:“甚好。”
这里一行人摸着黑,顺着崎岖山路,往兰若寺而走。因着u人多,虽有狼群周近徘徊,毕竟不敢上前。
但他们的到来,却被厉鬼看在眼中。
青烟穿梭林间,悄无声息,一青衣女子模样俯在树梢,看着下面过去的这群人,忍不住舔了舔嘴皮。
“今天要大发利市了!”这青衣女子忍不住露出妩媚的笑:“得告诉姥姥这个好消息。”
低语如风,人已无踪。
左千户一行快速行进,眼看将至兰若寺,左千户却伸手止住前行。即两步走到一棵树下,抬脚踢出个影子,落地一看,竟是个人形。
身旁一个差役蹲下来仔细一打量,抬头道:“千户大人,是一具干尸。”
左千户点了点头:“难怪这么轻巧。”
说:“我总觉气氛诡异,教兄弟们打起精神,不要疏忽大意。”
“是,大人。”
...
傅清风、傅月池姐妹两个藏身房梁之上,正对着夜风呼呼的吹,皆不禁感到一些凉意。
但姐妹二人心中却颇为火热——救出爹爹,就在眼前!
傅月池道:“姐姐,按着时间来算,押解爹爹的差役应该快到了吧?”
傅清风低声道:“我让小四去前头树林暗哨,一旦看到他们到山脚,小四会立刻回来告诉我。”
傅月池点点头:“希望...”
话说两字,便闻嘈杂之音。见一群人,影影绰绰转过树林,往兰若寺而来。
姐妹两人立时噤声,皆目光灼灼,盯着那群人。及近,正见被左千户挟着胳膊的爹爹!
傅月池险些喊出来!
傅清风忙捂着她嘴:“噤声!”
傅月池强忍着激动,颤声道:“姐姐,咱们动手吧!”
傅清风却皱着眉:“我明明教小四放哨,怎么他们都到了面前,小四也没回来?”
又道:“便是小四被发现,这么近的距离,又是寂寂夜晚,稍有动静,喊一声,咱们也该听见了。”
然后才说:“不要鲁莽。他们人多!”
左千户一行到了兰若寺前,见偌大寺庙,夜色之中仿佛一头骇然巨兽卧着,都不禁心中泛起一丝凉意。
左千户道:“先进去。”
一行人便进了寺庙之中。
左千户在大殿里四下打量片刻,然后吩咐道:“去搜集些柴火来。”
手底下的差役忙四散去搜集柴火,宁采臣也帮着一起。倒是那夏侯剑客,抱着剑,依着柱子,神情冷漠。
左千户没管他。
对傅大人说:“傅大人先坐一会儿。”
傅大人叹道:“左千户自便。”
不多时,大殿中升起篝火。一堆人围坐着,各自取了干粮,就着水壶,沉默的吃了起来。
左千户说:“今夜寄宿野寺,止干粮就水,傅大人且忍耐一二。”
傅大人说:“干粮就水足矣;这天底下,多少人还吃不上呢。我一个‘罪人’,能吃饱,是千户关照我呀。”
左千户说:“我知大人冤屈。此次回京,必向上峰表明意见,不使大人蒙冤受屈。”
傅大人微微摇头,无言。
一个千户,说话能有几两重?
宁采臣拿着干湿的书籍烘烤,闻言道:“傅大人?莫非是傅尚书?”
他一下子来了精神。
左千户道:“不错,正是傅尚书。”
宁采臣不禁站起来,对傅尚书深深一拜:“我从同窗口中,听说过尚书大人的事迹。尚书大人是清官、好官!”
傅尚书苦笑一声,摇头无言。
这世道,清官好官有毛用啊!
于是旁边的夏侯剑客说了句话,他拍了拍自己的宝剑:“这世道,刀剑最有用!”
这里说开了话,可把埋伏着的傅清风、尤其是傅月池急的不行。左千户经验老道,安排了人警戒,使她们埋伏突袭的计策打了水漂——实在是她们人少,没法子。
若人多,一拥而上即可。
又害怕慌乱中伤了父亲,只好按捺了再按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