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臣过去的时候，德旺正呆在包厢里，低声跟李连青说着什么。

“我不明白，小卓到底哪儿吸引你了？你一个大少爷，天天正事不干，往戏班里跑找人。”德旺脸色难看。

李连青显得气定神闲：“这是我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小卓是戏班的人，我爸是班主，我们应该保护他。”德旺脸红脖子粗地反驳。

“你拿什么保护他？你的身份，怕是连进潭家的资格都没有吧？”李连青喝了一口茶，脸上的表情似是讽刺。

德旺似是被戳到了痛处，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李连青赢了，却没有高兴的表情。

眼角余光瞄到外面的汤臣，他招猫逗狗似地招了招手：“来了怎么不进来？”

汤臣心说：我哪敢进去啊？你们眼看都要打起来了。

“小卓，你厨房里的活都干完了吗？”德旺猛地转过身来，把炮火对准汤臣。

汤臣一脸地莫名其妙：“没干完又怎么样？是班主让我来的，你要是不高兴，那就去找班主，你跟他发火，别来找我的麻烦。”

德旺的脸憋得通红，不知道是臊的还是气的：“我不是找你麻烦...”

李连青连眼角余光都不肯给德旺一样，朝着汤臣伸出手：“过来。”

汤臣乖乖走过去，自然地把手放进李连青手心里。

李连青扯着他在身边坐下，柔声问：“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想吃驴肉火烧。刘同哥出去一趟，买了一个驴肉火烧回来，闻着可香啦。他分给我一小块，好吃得我都要把舌头给咬下来。”汤臣流着口水说。

“我让人去给你买。除了这个，你还想吃什么？”

他们两个低声说着话，没有人搭理德旺。

德旺失落地走了。

潭少凛来找汤臣，没想到扑了个空。

“他去哪儿了？”

潭少凛凶巴巴地问。

胖婶指了指里面：“你去找班主，我不敢说。”

潭少凛气势汹汹地去找班主，班主吓了一跳，陪笑道：“什么香风把你给吹到这儿来了？”

“少跟我废话，不卓呢？让他滚出来见我！”潭小卓虎着脸。

“小卓啊，他，他请假出去了。反正戏班里也不是太忙，我就放他走了，谁知道他现在去哪儿了。”班主打着太极。

就在这时，德旺从楼上下来。

“小卓在楼上，和李三少在一起听戏。”

班主的脸当时就绿了，恨不得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儿子给扔出去。

“你敢骗我？”潭少凛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狠狠地抽在班主脸上。

班主都要气疯了，潭小卓走了之后，顺手操起一根棍子，就往德旺身上抽...

德旺屁滚尿流地往外面跑，后院一阵鸡飞狗跳。

潭少凛一股作气地冲上楼，到了门口却不敢进去。

里面传来李连青温柔地跟汤臣说话的声音。

“这个点心好吃吗？”

“还行，没有上次我们在茶楼吃的那种好吃。”

汤臣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是在嘴里含化了的糖糕，听声音就很甜。

“下次再带你去吃。”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连青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我托人买来的。”

“哦。”汤臣的声音带着羞涩。

之后，包厢里半天都没有声音。

潭少凛还是没沉不住气，一把推开了房门。

屋里的李连青和汤臣同时看了过来。

“怎么是你？”李连青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我，我...”潭少凛一对上李连青的眼睛，一肚子的话都忘了个干净。

“我是来找小卓的，没想到你也在。”

这话，他说得很没有底气。

“是吗？”瞄到汤臣要站起来，李连青轻轻拉了他一下，他就又坐了回去。

“你找不卓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没事，想找他玩。”潭少凛提起嘴角，笑得一脸僵硬。

“小卓没有时间。”李连青沉声道。

潭少凛厚着脸皮在桌子边坐下。

“你们在听戏啊，我跟你们一起。”

有了潭少凛，没有人再说话了。

潭少凛没话找话，目光绕着李连青打转。

“李少最近不忙吗？怎么老往戏班里跑？我听外面的人说，你最近迷上了听戏，一天要往戏班跑好回，原来是真的啊。”

李连青兴致缺缺，只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就不再理会他了。

潭少凛坐了半天冷板凳，回去的时候憋了一肚子的气。

李连青也很不高兴，因为潭少凛这个电灯泡，他和汤臣都没怎么说过话。

汤臣没想到潭老爷子会见他。

下人把人带进来就退了出去。

他紧张地抠着衣服，手足无措地站在潭老爷子面前。

潭老爷子悠闲地喝着茶，仿佛忘记了屋里还有一个人。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潭老爷子抖开了一张报纸看了起来，汤臣依旧站在那儿，两条腿都快要僵硬了。

“他是不是故意的？”汤臣如同一只愤怒的小鸟,张牙舞爪地。

“你也看出来了？他是故意的，给你下马威，让你不要太得意忘形。”系统888说。

“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了？”汤臣既委屈又茫然，他老老实实地呆在戏班里，只见过潭老爷子一面。、

“不是你，是大佬啦。潭老爷子想跟大佬联姻，让大佬帮助潭家度过眼前的难关，可河大佬不喜欢，听说你跟大佬关系好，他找你过来敲边鼓的。”

系统888一语道破重点。

“既然他有求于我，干嘛要这样对我？”汤臣更不解了。

“柿子要捡软的捏。大佬那边水泼不进，他只好从你这边下手，因为你是软柿子。”系统888说。

“你怎么说话的？”汤臣不高兴了。

谁愿意承认自己是软柿子？

他是硬汉，拳头很硬的汉子。

“实话实说呗！实话难听，你就忍着吧。”系统888嘿嘿笑。

“咳咳。”潭老爷子咳嗽两声。

“要开始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小心地回答他的问题，不要掉进他的坑里了。”系统888提醒道。

汤臣怯怯地抬起头来：“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潭老爷子沉着脸，一脸威严地说：“连声爷爷都不叫吗？”

汤臣从善如流地喊了声：“爷爷。”

“这就对了。”潭老爷子的眉眼舒展开来，露出微微的笑意，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坐吧。”

“这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系统888说。

汤臣摇摇头，一脸地受宠若惊：“我，我不敢坐。”

“有什么不敢坐的？到了这里就是到家了，随便坐，我看谁敢说什么。”潭老爷子立起了眉毛。

汤臣一脸勉强地坐下了。

“你在戏班过得还好吗？”潭老爷子一脸和蔼，目露慈祥。

“虚伪！他要是真有心，不会十几年来，一次都没有去戏班看过。”汤臣说。

“就是，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你可得小心他。”系统888附和道。

“还不错。”汤臣小声说。

“不错？这跟我打听的可不一样，这些年你受苦了。你也是潭家的孩子，就因为有些不懂事人的阻拦，你连潭家门的资格都没有。当年你还那么小，被一条小花被包着。”潭老爷子回忆着，用手比划着被子的大小，脸上带着感慨的笑意：“要不是我作主把你送进了戏班，你可能连命都没有了，你不会怪爷爷这么做吧？”

“没有，我对你只有感激。”汤臣的脸上配合地做出一幅感动的表情来。

“那就好，我就怕你会怪我，以为我不想让你回潭家。你们都是潭家的后代，爷爷当然是希望潭家人越多越好。知道你在戏班里过得还好，爷爷就放心了。”

潭老爷子说着还抹了抹眼泪。

要是没有系统888之前的提醒，他还真以为潭老爷子是个好爷爷。

汤臣没说话，默默地看着潭老爷子。

潭老爷子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假装不下去了，绷起脸说：“我找你过来是想问问你，你跟李三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班主说，李三少经常来戏班找你，你们挺亲近的？”

浑浊的老眼一直盯在汤臣脸上，似是要从上面盯出一个洞来。

汤臣暗骂班主是个小人。

“也不是经常，是偶尔。他可能觉得我挺好玩的，说话有意思，所以喜欢让我陪着。”汤臣低着头，一脸羞涩地说。

“哦，那他有没有对你做些奇怪的事情？”潭老爷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奇怪的事情？”汤臣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无辜和单纯：“你是指李给我买很多好吃的，烧饼，驴肉火烧，猪蹄膀...”

“当然不是这些。我是指他有没有碰碰你，捏捏你之类的？”

潭老爷子有些泄气，怕汤臣不明白，特意说清楚一些。

“没有啊，他没有欺负过我，就是找我说说话，吃吃东西。”汤臣说。

潭老爷子精明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汤臣看了一会儿，汤臣一脸天真地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面澄澈极了，仿佛琉璃做的两颗水钻，里面没有一丝尘埃。

他叹了口气：“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