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史那·豁耳狂怒下令,选派精锐金狼骑兵猎杀李得一的时候,李得一已经带着朱标刘盈和李无敌动身北上。
李得一再狂妄,也没狂到敢在统万城眼皮下面,迎战几十万突辽骑兵。他决定先往北面撤走,在那里伏击头一批追杀而来的金狼骑兵,随后,再继续往西撤退。这一路,显然不会太轻松。
草原的天空显得格外高广湛蓝,冬日虽然苦寒,但这夏季的草原,却是欣欣向荣,满眼翠绿。近一人高的草海,漫漫无边际地直通向天地的尽头。
夏季的草原充满生机,随处可见各种野鹿,草原狼,野兔等各种兽类。一只草原狐狸忽然从茂密的草丛中杀出,扑住一只野兔。野兔拼命挣扎一番,最终仍成为狐狸的一顿美餐。
这场猎食引起了朱标和刘盈的兴趣,他俩似乎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近在咫尺的兽类捕食,骑在马上,扭头颇有兴致地看着。
李得一继续带着俩徒弟往北面赶路,李无敌仍旧默不作声在后头跟着。草海被几人的坐骑踏开一溜,发出沙沙的声响。
又走不一会儿,李得一伸出手,示意众人停下。
“有追兵。”李得一道。
李无敌立即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朱标和刘盈赶紧收起看风景的心思,面上神情恢复郑重。李得一假装没看到俩小子心不在焉,毕竟是半大小子,还是喜欢玩闹,不必苛责。李得一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可比这俩小子闹腾的多,没少给他师哥和师父惹麻烦。也多亏他师哥刘益守本领高强,总能把师弟惹出来的一摊子烂事儿给摆平。
李得一抬头看看天,又在心里略计算一下,说道:“这儿离着统万城得有三百里远,也差不多足够。”又对自己俩徒弟说道:“你们俩待会儿先藏好不要露面,等俺的信号。俺一吹口哨,你俩再杀出来。”要是刘团长能听到他师弟这番话,肯定十分高兴。这么些年过去,他这好师弟,终于学会计算。
朱标和刘盈认真一点头,立即下马,找到附近一处茂密的草丛藏好。
李得一瞅瞅李无敌,又道:“刚才俺听动静,这次怕是得有数百突辽骑兵。比比谁杀的多?”
李无敌大喊一声“好”,随即纵马抢先出去。
两人视野中,突辽追兵已经现身。
“你居然耍诈!”李得一在后头高喝一声,赶紧让悍马追上去。
明明是接到命令来猎杀那位李副团长,然而真见到那头骡子的一刻,当先这数百金狼骑兵仿佛觉着,自己根本不是猎手,而是猎物。是别人等待已久的猎物,是已经一头撞进陷阱中,即将命不久矣的猎物。
阳光照射着下方翠绿一片的草海。刀光闪动,一片血迹泼洒在青翠的草叶上,顺着锯齿叶缘往下滴落,落在泥土中,然后渗入大地之内,仅在表面留下一点暗红的痕迹,像极了统万城城墙的颜色。
许久未曾酣战的李无敌正在肆意舞动手中的黑铁大棍,每一棍下去,就要砸飞三到四名金狼骑兵。仅仅俱五通境的李无敌,已经有了万夫不当的气势。漆黑的黑铁大棍在他手里,仿佛一条狂暴的黑蟒,灵动却又凶残异常,无情地收割着金狼骑兵的性命。
李得一刻意不去抢李无敌的风头,仅仅在旁边偶尔出手,拦截那些想要偷袭的金狼骑兵。
两人配合默契,不大会儿工夫,就杀溃这几百金狼骑兵。
剩余几十名金狼骑兵慌张想要逃走,却已来不及。李得一纵骡拦住五名金狼骑兵,使劲儿吹个口哨。
朱标和刘盈观战半响,此刻早已跃跃欲试,听到哨声,立即打马杀出。
“李无敌你去追那几个,别追太远。这五个留给俺俩徒弟练练手。”李得一道。
突辽国最高贵的金狼骑兵,此时居然成为别人锻炼徒弟的活靶子。这天上的云,还真是变化多端。
统万城,阿史那·豁耳看着失去儿子的阿史那·祖獒瞬间苍老的面容,心中忍不住得意,面上却与其一同悲伤着。
阿史那·豁耳与定北守备团打过这多年交道,自然对定北守备团的战法熟悉无比。他知道定北守备团在大战之前,向来喜欢派那位副团长出来侦察对手的情况,并顺手搞些破坏。
如今定北守备团大营离着统万城已不足千里,快马疾驰一日一夜可致,阿史那·豁耳凭自己多年吃亏所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深知那位副团长绝对会趁机来统万城搞事。
所以,当第一次听说阿史那·短梗公然违抗自己的将令,肆意出入统万城时,阿史那·豁耳非但没有发怒,反而还忍不住坏笑一下。
昨晚听说阿史那·短梗一直未回城,当时阿史那·豁耳心里就狠狠道:“小崽子,明目张胆违抗我的将令。哼哼……”那时阿史那·豁耳还不敢确定这事儿,只是在心里狠毒地诅咒着。
权力是一剂味道甘美的毒药,尝过它的滋味之后,很少有人能独善其身。阿史那·豁耳当然也不例外。他刚受太祖皇帝临危重用时,真是怀着拳拳报国之心,一心想要扭转突辽国的颓势,击败定北守备团。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一次次失败渐渐磨灭了年轻阿史那·豁耳心中的雄心壮志。最终,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阿史那·豁耳意识到,一旦失去权势,自己将一无是处,甚至被万马踏死。关在铁笼中差点丢掉性命的阿史那·豁耳,觉着自己领悟了人生的真谛,那就是权力!对此,平周朝有句话也很赤裸裸地印证了他的领悟: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领悟到“人生真谛”的阿史那·豁耳,在笼中暗暗向上天乞求,乞求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一定牢牢抓住手中的权势,宁死也不会再松开。
似乎上苍真的听到他的乞求,似乎是他命不该绝。原本要将他处死的太祖皇帝,忽然被定北守备团气死,大家忙着处理丧事,忙着新君继位登基,似乎没人记得要处死他。
后来,范国师力排众议将其救出,并再次对其委以重任。
重新走出牢笼的那一刻,阿史那·豁耳看着只是消瘦一些,其实内心早已不是最初那个阿史那·豁耳。他已经成为世间的一名“真丈夫”,开始干正事儿,认认真真追求他自己的权势地位。
权力这味毒药,在他心中已经永远扎下根,直到死亡为止。不,也许就连死亡,都不能终至这种上瘾的依赖症状。
现在,已经尝过权力的“美妙滋味”的阿史那·豁耳,怎么会容忍有人破坏他的权势,怎么会容忍有人不把他放在眼里。
仗着家族实力强大而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阿史那·祖獒,早已成为他的眼中钉,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下手罢了。
阿史那·短梗的头颅被找到那一刻,阿史那·豁耳这头日渐狡猾恋权的老狼,终于嗅出一丝机会。
阿史那·豁耳亲自找到阿史那·祖獒,当着他的面,悲痛地说是自己害死他的儿子,不该每天放任他出城游猎,应该严禁其出城。说着说着,阿史那·豁耳忍不住挤出几滴眼泪,痛哭起来。
看来,不光范国师会这招。眼泪总是容易赢得同情心,而同情心正是谋取肮脏权力的好帮手。
阿史那·祖獒看着流出眼泪的阿史那·豁耳,心中也是有苦难言。他很清楚,阿史那·豁耳心中并不悲痛,但此刻被阿史那·豁耳当面如此扇脸,阿史那·祖獒也只能把这口气硬生生咽下去。
因为这事儿要是追根溯源,还是阿史那·祖獒自己亲手惹出来的祸事。当初是他觉着阿史那·豁耳太过胆怯,居然惧怕守备团至此地步,每天要关闭统万城半天。于是,素来瞧不起阿史那·祖獒出身较低的他,最先在家族的宴席上,借着酒劲儿表达自己的不满。
随后,阿史那·祖獒的儿子就开始每天公然违反禁令,出城游猎至天黑方归。而阿史那·祖獒则仗着把手城门的几个“统提”是自家后辈,暗中给他们命令,每天放任儿子出城游猎。他当时很高兴,儿子与自己观点一致,每天都用实际行动猛扇大总革顶阿史那·豁耳的脸颊。
几个把手城门的“统提”自然选择遵守族长的命令,而把大将军的严令抛在一边。大将军不能随意将他们处置,族长可是有这个权力,随便找个族内事物的理由,就能给他们的家人小鞋穿。
就这么着,阿史那·短梗开始每天公然违背禁令,出城游猎,直到昨天,再也没回来,在城外变成一包袱碎肉。
阿史那·豁耳陪着“悲伤”一阵之后,就立即表示,自己一定会全力为阿史那·短梗这个阿史那家族的好青年报仇,将派出手中最精锐的几个千夫长,带着精锐金狼骑兵去追杀那该死的李副团长。
不用说了,阿史那獒这一族的千夫长与金狼骑兵们,自然是责无旁贷要为族长之子报仇。阿史那·豁耳首先就把他们派了出去。
头一批派出的追兵,足有一万金狼骑兵,由三名阿史那·獒这一族的千夫长统帅,搜山检海,上天入地,寻找追杀那位副团长。
阿史那·豁耳没想到,阿史那·祖獒也没想到,那些金狼骑兵更没想到。李得一根本没打算跑,只是想在选择一处方便交战的地方。
最先追上李得一的,足有六百多金狼骑兵。这点杂碎,差点还不够李无敌他一个杀的。
李无敌迈入俱五通境之后,一身本事水涨船高,再配合浑身的神力,简直势不可挡。打这些金狼骑兵,就如同爸爸打儿子一般,轻松简单。最后幸亏李得一及时拦住李无敌,好歹从李无敌手下留住五个金狼骑兵,给俩小徒弟练手。
朱标和刘盈两个,也学着李得一和李无敌俩,互相配合着,将这五名金狼骑兵全部杀死。
伸手帮朱标擦干脸上的血迹,李得一说道:“临阵对敌,切忌紧张,但也不能过于松懈。你方才对敌之时,初一见金狼骑兵有五个,就显得有些紧张,刚交手就差点吃了大亏。而后金狼骑兵剩俩,你又过于松懈,差点被一刀看中面颊。以后切记,临阵对敌非是儿戏,需始终谨慎,克尽全力。”
说着话,李得一又教朱标和刘盈俩人仔细擦干军刀上的血迹,防止锈钝刀刃。
朱标用心记着李大哥的话,心里咂摸着其中味道。
转过头,李得一瞅瞅刘盈,叹了口,心说:“这孩子打小不得刘赖喜爱,莫非不是他亲生的?想那刘赖年轻时是个社会混子,经常几天几夜跟一班弟兄在外面鬼混不回家。他媳妇吕氏新婚……”
“你爹好歹也是杀伐果断的一方枭雄,杀敌盈野,血战多年方才打下这么一片江山帝野。怎么你这孩子,却如此心软?一点儿也不像你爹。”李得一对刘盈是恨铁不成钢。
刘盈这孩子,说实话样样都不错,也很听话。只有一条,有些心软。方才对敌之时,杀死那名金狼骑兵的一瞬间,居然闭上了眼。刘盈已经不是初次上阵的小毛头,他跟着李得一之后,可见识过大场面。
然而直到如今,刘盈依然有些懦弱心软,丝毫不像他爹刘赖那样心狠手辣。怪不得刘赖曾亲口说这个儿子“不类己”。
刘盈诺诺不敢答话。李得一见状,也不好硬逼他改过。“罢了,刘盈这个性子,当个富家翁绰绰有余。可要当皇帝,就难免吃亏,被人欺负到头上。大不了以后俺这当师父的辛苦两趟,去平汉国替你小子撑撑腰。有俺撑腰,谁想欺负你软弱,也得先看看俺答不答应。”李得一心里想道。
旁边李无敌显然还没杀过瘾,晃晃手里的黑铁大棍,吐出简短两个字:“没了?”
“你急啥,这几天俺保证,金狼骑兵管够你杀。你想杀多少,就有多少。”李得一道。
李得一这话当然不是胡说,而是胸有成竹地推断。
先前他曾在统万城外偷偷猫着,看到阿史那·豁耳与另一名阿史那大贵人一起出城,接回那一包袱碎肉。
昨晚上李得一亲自动手,把那名阿史那贵人给切成块儿,装在包袱里。这也是跟着金狼骑兵学来的招数。当年金狼骑兵虐杀平周百姓,最喜爱的一种方式就是剁碎了喂狗。糟蹋死的年轻女子,剁碎煮着吃,充当军粮改善口味。
当时李得一看到那名阿史那贵人悲伤的神情,就知道这回事儿闹大了。
阿史那·豁耳亲手撕碎自己送过去的纸条,更是被李得一清楚看在眼中。
“火气这么大,必然要派出重兵来截杀俺。再说那位范国师,一直想要把俺擒杀,他必然也不会善罢甘休,看来这次,且有的打。”李得一心中坚定想到。
局势,果如李得一所料那样发展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