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贵人就会喊打喊杀,毫无建设性意见。
其他突辽各级将领,大小统领,也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一干平周世家将领,根本就是一言不发。这种场合,哪里有他们插嘴的份,能列席就算不错。
两天讨论下来,就没什么实际进展
突辽皇帝几次发言,满满一大帐篷的人,都是:“陛下说的对,就该这么办!”一点补充都没有,完全就是瞎应和。
突辽皇帝已经有些后悔,没找范国师来商议。“若是国师在此,哪里会是现在这种场面。”
阿史那家的将军们高声吵吵着,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派金狼骑兵去砍死他们!”
“让我突辽骑兵把他们踏烂!”
“砍死他们。”
除了这些口号,一句实的都没有。
其实若是面对面打起来,这些突辽将领,临战应变能力都很强,只是在战略层面上,比较缺乏。毕竟不久之前,他们还是草原上一个小小的部落,短短二十年内迅速崛起。很多将领整天就是忙着打仗,搜刮缴获,哪里有心思琢磨战略上的问题。
突辽皇帝看着满帐篷自家人,惆怅无言。他再次深深感觉到浑身上下涌出一股无力之感,或许是最近老了,身体有些下滑。
晚上,突辽皇帝特意把几个不足十岁的小儿子召集到一起,举行了合家欢乐的晚宴。宴会上,看着几个幼小的儿子说笑打闹,突辽皇帝仿佛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几岁。
正在此时,一名斥候狼狈撞开帐门口的守卫,冲了进来。这名斥候拼死喊出一句:“兀秃牙哩哈(紧急军情)……”就此气绝身亡。
突辽皇帝大惊失色,匆忙从胡凳上站起,冲到下面,伸手抢过这名斥候手里的军情。
打开看了几眼,突辽皇帝整个人都变了脸色。这名斥候,是为数不多的学会突辽文字的斥候之一,突辽皇帝甚至认得他,还曾当面给他发过一支红蓝色的硬炭笔和一个本子,作为表彰。
一名优秀的族中年轻人才死了,还送回来一段非常糟糕的军情。突辽皇帝整个人瞬间就有些失态,六十多岁的身体,忍不住就开始颤抖起来。与此同时,他满脸都是狰狞,仿佛一头苍老的狼王,正在拼命狰狞咆哮,试图守护自己的王位。
突辽皇帝忽然想起,此时正在家宴当中,一群幼年的儿子还在身边。
他抬头望去,发现果不其然,年幼的儿子们都被自己这副样子给吓坏了。
突辽皇帝是标准的马上皇帝,崛起的整个过程,屠杀平周朝亿万无辜。这一层层怨气叠在身上,他这一惊怒,那股煞气,这些几岁的幼子怎么受得了。
突辽皇帝立即高声喊喝,让女么把自己的幼子都带下去,送到他们母亲那里。
幼子一个个被女么抱走,突辽皇帝转身就要叫人来议事,这次事情太过严重,必须请范国师来一趟。
刚一转头,突辽皇帝赫然发现,有一个小儿子,仍在桌子上不慌不忙的拿着小银刀割肉吃。女么要抱他,被他胖壮的小手一挥,打在一边吓得不敢再动弹。
其他的幼子都被吓坏了,唯独这个仍在不紧不慢地吃着,对比之下,突辽皇帝顿时大感兴趣。他拦住想要抱起这名幼子的女么,不理吓得浑身哆嗦的女奴,走过去,亲自一把抱起这个幼子。
突辽皇帝把这个独特的幼子放在腿上,亲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能怪突辽皇帝连自己儿子的名字都记不住。毕竟这时候不兴计划生育,穷人家都连生五六个孩子,多的甚至十一二个。
突辽皇帝女人上百,儿女加起来,少说也得四十几个。成年的儿子十几个,幼子一共九个。
突辽皇帝整天这么多大事儿要忙,突辽国新成立不久,也根本没有专门的太监记下皇帝某年某月某日临幸哪个女人,什么时候生子等等。
没人记录,自然也就没人提醒皇帝。成年的儿子整天露面,还能记得名字,但对于不常见面的幼子,突辽皇帝基本不知道叫什么。
这名幼子看着不过才五六岁大小,对着堂堂突辽国皇帝,还是个浑身怒气爆管的皇帝,却丝毫不显慌张害怕,朗声答道:“黄吉。”
突辽皇帝用心记住这个名字,随即哈哈大笑,紧紧抱住这个幼子,然后命人去喊范国师来。
黄吉看到他爹有事,乖巧地就要离开。
哪知突辽皇帝一把抱住他,轻声问道:“乌达(小宝贝),你为什么不害怕爸爸发火?”
黄吉小小的一个人,不过三岁半,扬起大脑袋,看着自己的父亲,用清脆的童声说道:“我为什么要害怕?”
突辽皇帝被小儿子这么一反问,反倒有些愣住。寻思片刻,张嘴说道:“可你的哥哥们都怕我,为父可是没少惩罚他们,你难道不怕?”
黄吉奶声奶气道:“哥哥们做错了事,就该受罚。我听话好好吃饭,好好长个,为什么要受罚?女么说,我最近又长高了,也胖了一点。”
“哈哈哈……”突辽皇帝搂着自己这个胖墩墩的小儿子,开怀大笑,此刻真感受到了好久没有感受过的天伦之乐。
范国师一来,正好就看到金帐内,突辽皇帝父子天伦的这一幕。
范国师没说话,静静站在下面,等着皇帝高兴完,把孩子送走。
哪知突辽皇帝看到范国师来了,直接把怀里的儿子往旁边一放,高兴地对着黄吉说道:“从今天起,你就跟着父皇一起住。”
黄吉答道:“那我会好好吃饭,好好长个,不让父亲罚我。”
突辽皇帝没来由加了一句:“还要好好听话,学习突辽文字。等你再长大一点,父皇就让国师为你开蒙修原气。”说完,突辽皇帝让黄吉坐在一旁的小胡凳上,扭头开始与范国师议事。
范国师看到皇帝居然留下这个幼子在身旁,心中顿时大为惊异,但面上丝毫不显,迈步沉着接过突辽皇帝递来的军情,仔细阅读起来。
此时此刻,范国师心中骇浪翻腾,思绪电转。在今天之前,突辽皇帝对着年长的几个儿子,从来都是严厉之极,动辄打骂,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范国师对此很理解,这是皇权独占,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突辽皇帝成年的儿子从理论上来说,都是皇位的潜在继承人,自然也就是皇权的潜在染指者。突辽皇帝身为皇权的现任所有人,自然会下意识有所警惕。这种对权力独占的警惕,甚至能压倒父子天性。
因此,突辽皇帝几个成年皇子,一直都被突辽皇帝打压着,丝毫动弹不得。
突辽皇帝没修过原气,又征战一生,受伤颇多。按照范国师估计,皇帝寿命不会太久,估计就在这几年间。人生七十古来稀,突辽皇帝已经六十多岁,再活五年,就已经很了不得。
因此,范国师已经在几位皇子之间留意许久,想要看出皇帝到底中意哪个儿子继承皇位。
可此时,突辽皇帝居然把这个小儿子留在了身边,继续与自己商议军国大事。这事看着不大,但两三年下去,耳濡目染,未来这个小皇子必然能有极大成就。
“难道皇帝是暗中选了这个幼子作为自己的继承人?”范国师想到此处,心中震动,面上却不显一点。若是突辽皇帝真的选择这个幼子继位,到时候主幼臣强,范国师自然是乐见其成。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范国师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嘴里却继续与皇帝讨论着最新的军情。
“陛下,军情里说那定北守备团三天三夜连下七城。那么如今整个下河省,已经脱离我突辽国的掌控。此事甚大,还请陛下发急报往江北(左),让那里的统领们谨慎防守,不容再失一城一池。”范国师其实早就知道这事,此事说起对策,也是早有腹稿。
突辽皇帝心中暗道:“大事还是要仰仗范国师。”点点头,突辽皇帝沉着点头同意。
君臣二人,接下来开始商议如何守住城池。
说来也怪,原本突辽皇帝真不在意这些城池。以往在他看来,这些城池都是无用的死物,丢也就丢了,随时都能再打回来。
金狼骑兵来去如风,哪里需要像那些懦弱的平周人一样,躲在龟壳一般的城池后头死守。
可自从启用范国师的政策,把城池交给那些世家大族镇守。世家大族把持着这些城池,向突辽皇帝源源不断输送出大量丁壮,粮食,兵器铠甲,金银,茶叶,丝绸等等这些东西之后。
突辽皇帝,忽然开始舍不得这些原本在他眼中一钱不值的城池。
人大抵都是如此,一旦享受过,就再也难割舍。
所以此次看到军情里写着定北守备团三天攻破七城,突辽皇帝才会勃然变色,震怒不已。失去这七座城池,就意味着每年供上来的茶叶,珍宝,女子,华美丝绸,这些好东西要减少许多。
物质生活一旦达到某个高度,再下降一点,整个人都会因此失去控制。突辽皇帝当然也不例外,因此先前才会勃然大怒。
突辽皇帝收到了军情,平唐国自然也得知了这一消息。定北守备团毕竟与平唐国现在是盟友,没必要隐瞒这种军事胜利。
消息传到李势銮手里那一刻,他高兴地一晚上没睡着觉。三天之后,又是一封信传来,让原本就高兴异常地李势銮,差点笑岔了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