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赤仁的这一番数万兵马调动,闹出来的动静相当大,刘败夷在城头是尽收眼底。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刘败夷也是行军打仗的行家里手,他可不是看祖赤仁的热闹来的,虽说数万兵马同时调动,确实鸡飞狗跳。刘败夷观察一阵,立即就看出了门道。这一回,祖赤仁调集大军猛扑侧面定北守备团,他自己的大营顿显空虚。
“这是个机会!”在这瞬间,刘败夷的心猛然跳动一下。但在下一刻,他忍不住忧心忡忡地望了远处的金狼骑兵大营一眼,强令自己重又变得平静下来。
被祖赤仁八万撞令军在城下围攻多日,让人堵在城里一顿胖揍,刘败夷心中要说不恼火,那是哄三岁小儿。但这些年来,他惯于隐忍,向来是若无绝对把握获胜,绝不出大兵决战。所以他这么些日子以来,一般只派小股兵马,出城袭扰一番,弄些点个草料垛,烧个帐篷之类的小打小闹。不是他不想痛打祖赤仁这条恶狗一顿,而是那祖赤仁,真,真有个好主子。
刘败夷之前一直隐忍,与这支迟迟不曾现身的金狼骑兵必然有莫大关系。平周朝的一夕覆灭,让举世皆知,金狼骑兵战力彪悍难当,刘败夷当然也对金狼骑兵忌惮的很。但当这支强大无敌的骑兵一直藏在暗处,让你找不到,看不见,那种未知的恐惧,最加让人心惊胆战,难以应对。
现在这支金狼骑兵已经现身,就在阳光下,并且安下营寨,大方出现在刘败夷视野当中,反倒打消了他心中那重重顾虑与忌惮。
这支金狼骑兵虽然煞气骇人,名头响亮。但既然已经现身,给刘败夷的威胁就不如之前那么强烈。因为现身自后,就有机会观察,琢磨,研究,心里有了印象,那忌惮和恐惧,就会减弱三分。
人对未知的恐惧,总是大过已知。
邺城城头,刘败夷犹豫不绝,来回踱步。他心中犹疑不定,可他身边的诸将却已跃跃欲试。诸将跟随他多年,久经战阵,对战机的把握,也都有相当的火候。
一名追随他多年的大将郭续,几步走上前来,抢先说道:“大帅,方才城下祖赤仁大军尽出,直扑定北守备团。此时撞令军大营空虚,正是咱们的机会!”
有这员老将开头,其他一干激进的将领也纷纷跟进,“是啊,大帅。机不可失。”“大帅,那撞令军大营空了!咱们不能这么干瞅着!”“大帅,咱们趁机弄他酿一下子狠的……”
“张大彪,你他酿的意大利炮呢!来出来,轰他酿一炮……”“导演,这个人跑错片场了!”不好意思,我这就把李团长拖走……
刘败夷仔细听着诸将的口气,从他们略带激动的声音中判断出,手下诸将确实想要出战。既然军心可用,那主帅就要顺势利导,若是硬拧,会大伤自家士气。刘败夷提高声音,大声说道:“诸位,眼下那撞令军大营确实空虚,可后面那两万金狼骑兵一直未动。本帅担忧若是就此出城攻打撞令军大营,会遭其反扑。”
刘败夷这番话说完,诸将顿时没了动静,一个个皱着眉头,在那儿思索对策。刘败夷静等了一阵,又往城外撞令军的大营看了几眼,终于咬牙下定了决心。这一战若是能打好,必然能趁机攻破撞令军大营,到时候这邺城之围自然破解。那金狼骑兵再凶猛,毕竟仅有两万,又全是骑兵,如何能围得住,攻得破这高大坚固的邺城!
战机来之不易,稍纵即逝。定北守备团为刘败夷吸引走撞令军大部,这是刘败夷苦等多日才等来的一个机会。若是不能趁机抓住,将来的战事如何,将再难预料。有那两万金狼骑兵加入,撞令军攻势日猛,邺城恐怕难以久守。
想到这儿,刘败夷不再犹豫,拿定注意,决意出兵一战!目标就是撞令军的大营!“本帅主意已定,即刻出兵,攻打撞令军大营!诸将听令!”
“末将在!”
“羊续、韩宕、魏忠,你三人各带一万步卒,分从北门与东门杀出,绕路撞令军大营北面,直插撞令军大营与金狼骑兵之间,列阵坚守!不得擅自出击。若金狼骑兵来攻,你三人必须坚守一天一夜,不得有误!”刘败夷沉声下令,同时挥手,示意亲兵拿来调兵符节,赐予他三人。
“郭有威、郑骅、徐勇,你三人各领八千骑兵,待先头步卒出城之后,紧随其后,直奔撞令军大营。不管发生何事,务要赶在祖赤仁回援之前攻下他的大营。”刘败夷说完,给他三人各自一块调兵符节。
“冯恩,你领一万步卒。曹典,你领五千骑兵。从西门出,要拦在祖赤仁与他的大营之间,使其不得及时回援!若祖赤仁率军反扑大营,你二人必须坚守一天一夜,不得有误!”刘败夷边下令,边给他俩发下符节。
“其余诸将,与本帅坐镇邺城!以防有变。诸位!务要戮力杀敌,共取胜利!此战过后,本帅论功行赏!”刘败夷简短说完,挥手让诸将各自下去准备。
不一时,邺城城头战鼓隆隆响起,东北西三面城门同时打开,数万大军一涌而出,各按军令,扑向各自的目标。先行出城,奔赴各自战区,骑兵紧随其后开出邺城。
祖赤仁在军中听到邺城的异动,立即派探马过去查看究竟。得到邺城大军尽出的消息之后,祖赤仁非但丝毫不慌张,还扯开嘴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他的信心所在,就是那两万金狼骑兵。
刘败夷这边大军刚一出城,突辽金狼骑兵立即就察觉到了异样,随即做出应对。金狼骑兵开始给战马上鞍,套上笼头,检查箭矢,擦亮马刀,还有最重要的“爆箭”。这些行动,根本不需要他们的统领下令,金狼骑兵已经自觉做好。
过了一阵,金狼骑兵大营当中。一个略显瘦小的身影,在亲兵拱卫之下,犹如众星拱月般从大帐中走出,叽里呱啦一番突辽话,下达作战指令。随即,一万金狼骑兵翻身上马,开始在营中集结。不多时,号角声响起,霎时间马蹄隆隆,震起遮天尘土,一万金狼骑兵汹涌而出。
这金狼骑兵的反应,刘败夷已经事先料到,并布置好了应对。只可惜,他千算万算,却没料到,金狼骑兵会反应这么快,来得这么凶。
先行出发的羊续、韩宕、魏忠三将,统领三万步卒尚未到达指定位置,就迎面撞上金狼骑兵。三将跟随刘败夷多年,都是久历战阵,身经百战,丰富的临敌经验,使他们立即做出应对。这三将一看到金狼骑兵出现,马上强令停止行军,迅速开始列阵,准备就地迎敌。尽管此时尚未达到预定作战位置,但三将都谨慎了选择原地结阵,固守御敌。
在开阔地带,步兵想要抵御骑兵的冲击,除了结阵以战,别无他法。若是在眼下这种广阔地形,以散乱阵型迎战骑兵,下场只有一个,就是被疾奔而来的战马彻底冲垮,步卒大败溃散。
邺城北面这片,正是一大片平地,最适合骑兵作战,若是再往北三十里,则渐渐进入山地,骑兵就不会有这么大的优势。
现在,三将做出的选择,无疑是最正确,最稳妥的方法。
只可惜,突辽金狼骑兵实在太强,强到纵然你一点错都不犯,依然难以与之匹敌。这是突辽人在草原上世世代代,与天争命,与饿狼厮杀,与人拼抢所换来的。
金狼骑兵看到眼前三万步卒已经扎下阵势,却丝毫没有退避的意思,照旧渐渐提起马速,朝着前方猛冲,仿佛根本没把这三万步卒放在眼里。冲过几十步,金狼骑兵忽然集体掏出弓箭,开始施展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射绝技。
“敌袭!举盾!”三将同时下令,命令一层层传到前线,盾牌手迅速朝天举起大盾,遮蔽自己与身边的袍泽,第一排盾牌手则把大盾下面的尖端重重插在地里,防御正面射来的箭矢。
突辽金狼骑兵第一波箭全部是抛射,密集的箭雨落在盾牌上,传来一片钝响,间或夹杂着少量兵士的惨叫声。那是个别倒霉蛋,被穿过缝隙落下的箭矢射中。金狼骑兵第一波箭雨射过,三将立即下令己方弓箭手还击。
刘败夷的步卒训练精良,配备有专门的步弓手,但这些步弓手张弓搭箭所花费的时间,比金狼骑兵要慢上不少。所以第一波箭雨只能选择躲在盾牌之后避过,再行还击。
“瞄准!射!”
一片密集的箭雨冲着一万金狼骑兵飞去,试图还以颜色。步弓手要抛射骑兵,必须算好提前量,因为骑兵在不停移动,若是只射原地,等箭矢飞到,骑兵早就跑过去了。
三名将领都是有经验的,自然指挥步弓手算准了提前量。然而他们却没料到,这金狼骑兵居然好似提前料准一般,趁箭矢飞射到空中的时候,骤然把马速生生提高一截,以极高的速度,提前避过这片箭雨的射落区!
这还不算,金狼骑兵骤然加速避开这波箭雨之后,居然在急速奔跑的战马上,直接还射还以颜色,瞬间平射一轮箭矢!
刘败夷兵马中的步弓手此时刚放完一轮箭矢,还来不及蹲下躲避,金狼骑兵的狼牙箭已经到了面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