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孙老医官之所以会在徒弟大婚之时说这事儿,一是此时威北营所有战功赫赫的老兵全都济济一堂。二是在这个大喜的日子,说出这事儿,也能给徒弟增添些威望。
在威北营,向来最重战功,谁战功大,说话嗓门就大,就有份量。威北营对战功的统计,也最为严格,力求做到滴水不漏。每次战后,兵士的军功统计这块,都有专人负责,三位把总和孙老医官也都会亲自查验,务必要做到不差分毫。这也是狄大帅当年留下的铁律,狄大帅当年就是再忙,每逢大战之后,也会抽出大量时间,带人亲自查验一番手下儿郎的军功,免得有人欺上瞒下,弄虚作假。
所以在威北营,只要能当上老兵这一称呼,哪一个都是战功赫赫,在平时营中议事之时,也是有相当的话语权。当年李得一的三爷爷李有水为什么能得到狄大帅如此重视,身上连个朝廷的入品级的军职都没有,狄大帅就让他亲自领兵负责许多次重大战役的关键作战任务,主要就是因为他战功卓著,能服众。
所以当年那些老兵娶媳妇的时候,找李把总闹腾,李把总也麻了爪,根本不敢硬来,只能比比各自的军功(伤疤)。孙老医官更是一改往日里说一不二的作风,开始糊弄起这些老兵,最终把事儿全推给了李得一。
现在威北营的发展已经到了紧要的关口,此等大事,当然要让这些老兵知晓,他们的意见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威北营的军心,那是非常重要。孙老医官用心听着下面一众老兵闹哄哄的议论,发现这些老兵都是赞成自己这个说法的。点点头,孙老医官心里就有了数,过了一阵,再次提高了嗓门大声说道:“诸位,如今咱们威北营既然已经有了两万兵马。按平周朝太祖所传下来的军制,这已经超过一团守备兵马之数。为了咱威北营日后的发展壮大,所以老夫宣布,即日起,咱们威北营正式成立定北守备团。团长就是老夫的大徒弟,刘益守。副团长就是老夫的这个小徒儿,李得一。这是近一个月来,老夫与三位把总经过反复商议,共同做出的决定。”
三位把总随即站到孙老医官身后,一同高声宣布:“这是本把总与孙老军师共同议定之事。”别看小刘医官和李得一这两年把威北营大事小情都扛了起来,真到了关键时刻,还得是三位把总和孙老医官说了算。威北营成立定北守备团,任命正副团长这种大事,孙老医官与三位把总点了头,老兵们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这事儿就算正式通过了。如今威北营上面没有朝廷管着,一切都是自己说了算,这任命也就不用经过公文来回扯皮了,当然是立即生效。
李得一看着师父和三位把总联手演了这么一场好戏,整个人都看呆了。心说到底姜是老的辣,打上农药就不烂!没有这后半句,后半句是现在姜农流行的存姜方法,姜就是用农药腌的,而且都是剧毒农药,所以建议大家少吃姜。我清明节回老家上坟,村里人亲口说的。这才一眨眼的工夫,自己就成了副团长?
小刘医官在旁边瞅着自己师弟有些呆,拿膀子撞了他一下,道:“谁让你这一个多月没出门。师父商议事情都找不到你,就只把这事儿告诉了我。怎么,听到自己升了官,当了副团长,恣(zì)坏了吧?”李得一这才回过神来,摇头道:“这官就是有个名堂好方便办事罢了。原来俺也管着咱们威北营这两万人的吃喝拉撒,出兵打仗,现在还管这些,没啥太大变化。俺也说不上高兴,就是有点突然。师哥,俺今年才刚十六岁,这就成了守备副团长了?原来平周朝廷还在的时候,即便是权势滔天的世家大族,也没有十六岁的守备副团长吧?”
“有,还不少哩。不过都是那个童迈成搞出来的前升,前进,这几支花钱就能升官的兵马,这里头奇葩多。那里面多得是富家子弟花钱买来的守备团长。你能当上副团长,与你捞钱的本事也脱不开关系,啧啧,俘虏卖钱,你也是开了天下的先,哈哈……”小刘医官忍不住就调侃起师弟来。
“嘿嘿,俺这军职可是一分钱没花,实打实靠着俺自己拼杀来的。”李得一厚着脸皮,略有些得意道。毕竟是少年郎,乍一听闻自己登上高位,心里不美,那是胡说。
“别吹,别吹,起灰!你能当上这副团长,你那头骡子还要占着一半的功劳。有那头骡子帮忙,你就是天生的咱威北营骑兵头领,谁也越不过你去。别看现在咱们骑兵是少了点,可总得扩大,将来与突辽人打仗,主要还得靠骑兵不是?”小刘医官,不,现在该叫团长了,小刘团长忍不住就泼了师弟一盆冷水。
师兄弟俩说话的工夫,王壮彪带着火头营的人送来了刚出炉的烤肉,烤全猪,全鹿,熊掌,那是样样俱全,都是些硬菜,吃了最能顶饿,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必须得让众人吃饱不是?王壮彪把肉一放下,就到处瞅小刘医官在哪儿,找到之后,挤开人就走了过来。来到小刘医官跟前,王壮彪神神秘秘道:“刘团长,你看这是洒家给你弄得啥好东西!?”说着话,从身后神神秘秘摸出一个小食盒,打开来,里面是王壮彪精心烹制的一道佳肴。
“这是啥?俺好像没吃过?让俺尝尝!”李得一说着话,就要伸手去撕一块下来尝尝。王壮彪眼疾手快,啪一巴掌就把李得一的手给打掉了。这一巴掌王壮彪可使上不小的力道,李得一当场疼的眼泪都下来了。瞅着师弟那手明显有些红肿,小刘医官到底还是心疼师弟,随即开口道:“这是什么?让俺师弟尝尝不打紧。你干嘛使这么大劲打他,看看,还把他那手都给打肿了!”
没料王壮彪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小医官,不是洒家不给他吃,这道菜是洒家特意为你烹制的,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只有你能吃这道菜?”小刘医官一愣,拿眼瞅着盒子里这道佳肴,说道:“这是什么讲究?哪儿的习俗?还只有我能吃这道菜。”这一眼看下去,小刘医官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盒子里是条蒸鹿尾巴(鞭)。
“师哥,俺想尝尝这道菜……”李得一打小嘴馋,今天看着这从没吃的菜肴,虽然刚才挨了一巴掌,显然还不打算放弃。
仗着师哥向来疼自己,有啥好吃的总给自己留着,李得一打算硬上,今天非得尝尝这道菜不可。哪料到小刘医官忽然把脸一板,严肃道:“这道菜你不能吃?要是吃了,待会儿就不光是手肿。”李得一楞头楞脑问道:“不光手肿?还有哪里会肿?这道菜这么厉害?俺还偏要尝尝!”这种话让小刘医官怎么跟师弟细解释?!所以小刘医官直接选择了不解释,当场暴走,硬是用武力把师弟给撵到了一边去,然后接过那盒子,往自己兜里一揣,径自招呼客人去了。
正事都办完了,接下来就是大联欢,一众兵士排着队先给孙老医官敬酒,然后又给三位把总敬酒。这一轮过后,小刘医官先亲自给师父敬了酒,又给三位把总敬了酒,之后又挨桌劝了一回酒。今天是自己徒儿大喜的日子,孙老医官兴致颇高,也就多喝了几杯,但毕竟是上了岁数,再加上身体又不好,没过多会儿,就有些支撑不住。小刘医官赶紧安排人把师父扶回去安顿。
李得一如今好歹是副团长了,自然被安排在了大客那一桌,跟三位把总同坐。他年纪小,喝酒这事儿就轮不到他,所以这工夫只顾着埋头吃菜,逮着桌子上的大鱼大肉就是一顿猛造。李得一到了这工夫,边吃心里还边想着,刚才师哥有好吃的也不给俺留,还把俺硬给撵走了,不行,待会儿非得去闹洞房不可。
整个威北营,也就他敢闹小刘医官的洞房。
威北营虽然兵将和睦,亲如一家,但毕竟是兵营,上下等级森严。小刘医官这两年大事小情一把抓,加之原气修为高本事又大,早就在兵士心中竖起了极高的威信。哪个不要命了,敢去闹自己顶头上级的洞房?至于三位把总和孙老医官,年纪都大了,辈分在那儿,也不好凑这个热闹,更是自持身份,不会干这种事儿。
不是还有王壮彪么?!他?他现在忙着吃呢,且没心思办这事儿。王壮彪这人平生就好两件事,一个是吃,另一个就是上阵厮杀,对手越强,他越高兴。其他的事儿,王壮彪一律是能不理会就不理会。
所以,今晚闹洞房听璧角这件大事,整个威北营的重担,就全落在了李得一的肩膀上头。
等天刚黑了,李得一立即偷偷摸摸来到师哥新房的院子外,这里是威北营的居住区,守卫全在外圈巡逻,房前屋后并没有人,所以也就没人发现小小医官打算来闹他师哥的洞房。
翻墙进去,李得一落地时很小心,特意光着脚,没发出一点动静,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就摸到了师哥窗户底下,开始趴那儿埋头偷听起里面的动静。李得一正听得认真工夫,忽然就听到吱嘎一声,一抬头,上面窗户开了。
李得一抬起头盯着师哥就开始傻笑。
小刘医官也没打没骂,说道,“不就是那道菜没给你吃一口么,就来闹师哥的洞房。整个威北营也就你有这个胆子,行了行了,师哥我还给你留了一口,拿去尝尝。吃完赶紧走!再呆着,师哥我就该动手撵了!”李得一接过盘子一口把那剩下的小半截鹿尾巴吃了,转身一溜烟跑没影了。
李得一也怕师哥揍他,眼瞅自己被抓了现行,所以也没敢再赖着,调头就跑了。
“哼哼,敢来闹我的洞房,非给你点厉害尝尝,让你嘴馋。”瞅着师弟那急速消失在月色中的身影,小刘团长心中不怀好意地寻思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