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七七被那凶手的笑容吓的心内一惊。她已经见惯了杀人和血腥,可这种只为自己取乐便残杀同胞的,还是令她浑身不适。
穆七七下意识往后靠,脊背已经抵上了墙壁。她当然知道自己如今大半个身子都躲在墙后,又有窗帘的遮挡,这个角度绝对是她能看见对方,而对方看不到她的。
然而那人目光灼灼,久久地停留在这扇窗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掠过这里继续往右巡视。
顾家的房子不大,阳台在另一侧临街的位置,底下只有花坛。剩下卧室的两扇窗户和客厅窗子都在面对着小区内侧这一边。
凶手的目光落在客厅闭合的窗帘上,笑容更胜,将还在滴血的刀重新别在腰带里,又返回了单元门内,只剩下一个空壳一样的中年女人瞪着惊恐的眼睛,呆滞无望地看向空中的毛月亮。
穆七七心内一惊,突然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误。
“拉上窗帘当然能遮挡光线,可若是有人在之前一直监视这边的动向,看到本是拉开的窗帘如今是合上的状态,就知道这屋子里肯定有人了!”
想来这杀人狂是早盯上了这个已经没有物业和安保照看的小区,而自己这个曾经出过凶案的,楼下防盗门早就被破坏的单元尤为好下手。
先前楼上的邻居大妈应该是被胁迫,她听到了动静,知道我回来了,想骗我开门给自己找个替死鬼。这凶手当然会同意,他大约也是想找个更年轻漂亮些的人来下刀。
而自己先前听到的楼上的动静,可能就是这个男人,他虽然听到了动静下来,但是来不及将自己堵在楼道里,故而找上了别人,但是如今发现了穆七七的确切位置,就和鬣狗嗅到了血腥味一样,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过往好处想,至少现在自己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人处心积虑要给她洗洗肠胃,而且……这个人单枪匹马,又没有撬锁工具,估计只能在楼梯里守株待兔。
不……兴许就在隔壁守着?毕竟门户大开的邻居家里,兴许吃喝都有,只要不怕见鬼,那简直不要太爽。
“等吧,等到明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猫捉老鼠。”穆七七冷哼一声,方才的惊慌已经在条条屡屡的分析下不存踪影。
她在柔软的床上伸了个懒腰,少女用的是香草味的香水,淡淡的甜香,肖似冰淇淋的味道。
“啊……真想吃……”
半梦半醒之间,穆七七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赤脚去厨房摸冰箱。
“虽然无法无天,好歹是现代社会,冰淇淋还是有的吃的。”
摸黑在空调房里赤脚吃冰淇淋,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情趣,但穆七七就很很开心,甚至还笑着吃了第二根。
不为别的,能一个人独处,有身体随心所欲却不用假装成什么人,这感觉实在是久违了。
笑着笑着,穆七七突然有点想哭。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为了不死,就要一次次去承受寻常人一辈子也遇不到一次的诡异事件。
偏偏她还说不出什么怨言,毕竟是为了救命。
黎影君也给过她轻松的法子了,是她自己不选的,若是永生永世只能当一个金丝雀,那还不如早点去岩浆里洗个澡投胎去。
这时,拖拉在地上的脚步声突兀地在走廊响起,似乎是那男人不耐烦了,又或者是在宣扬自己的到来。
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停了,不用去看就知道,这位果然如她所料,去了隔壁邻居家住。
“蠢死了,真是自讨苦吃。”她靠着沙发扶手,突然想起一件事,将方才随手丢进了沙发缝里的手机掏了出来,给顾医生发了条短信:我看到楼上的邻居被杀了,凶手埋伏在楼道里,暂时留在医院,你就算是下班了也等警察来抓走了凶手再回来。
短信很快变成了已接受状态,但是没有回信,大约是顾医生还在忙。
毕竟现在还在上班,并且愿意值夜班的大夫太少了,怕是要一个人顶三个人。
“救得了是缘分,救不了也是命,反正他若是还有脑子就不会走夜路。”穆七七收起了这份对于一个陌生人的担忧。
说也稀奇,原身记忆中,这对父女之间的关系可谓十分寡淡,倒不是什么老掉牙的,因为工作太忙疏忽了家人故而感情淡漠。
顾医生和他妻子感情其实非常好,而他开始不管不顾的忙工作,是自他妻子过世之后才开始的,大约也是为了排解伤痛。
至于女儿,虽然见面次数少了,但关心仍然在,就凭着先前原身接到那么多电话便能证明了。
可是从记忆中……穆七七总觉着少了些烟火气,这一家三口,似乎从来不吵架红脸,也没有什么意见相左,非要整个输赢对错的时候。
“算了,人家感情好呗。”她自嘲地说了一句。
毕竟自己又没经历过正常的三口之家该什么样儿,不能因为自己经历的太多了,就犯疑心病,这顾医生没了老婆女儿,已经够惨了。
胡思乱想着,穆七七拿着手机搜索最近发生的种种诡异之事,如今城外不少地方已经将这儿形容成了犯罪之都,俨然就是没诞生蝙蝠侠之前的哥谭市。
实际上还要更糟糕一些,因为和其他欣欣向荣的地方的对比太强烈,故而能走的人都走了,剩下的……除了走不了的,当然就是喜欢这里的人。
甚至还有慕名而来之人,更是一团乱。
网上众说纷纭,在海角论坛的灵异版块中占了一席之地。大部分帖子都是第一人称,说自己就是刚刚从这儿死里逃生出去的。这种三分真七分假,编的离奇曲折的故事,大家都爱看,穆七七也不例外。
她为了亲眼见证黑夜将一切罪证都带走,这一夜本身就没打算睡,故而看的不亦乐乎,其中明显不符合逻辑的就当故事看,但凡有一点真实发生可能性的,都特别存了书签,打算明日黎影君来了之后一一去查证。
天亮之前,就有鸟儿在叽叽喳喳的叫了,人类怎样沉浸在罪恶和恐慌之中,都与它们无关。
穆七七倚在窗边,正要往外看,突然就有什么东西紧贴着玻璃掠过窗户,将她吓了一跳。
“乌鸦?”这东西倒是不稀奇,但这时间也太凑巧了吧!
成群结队的黑色鸟儿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掠过城市上空。
再往外看时,小区中间的空地上,早就没了那具如同被拆开的人体模型样的尸体,再往远处看,草丛中的血迹也没了。
就这一瞬间,所有的罪恶,都消失的了无踪迹。
没有鬼气,肯定不是什么单针对她一人的幻象,只可能是很厉害的手段,将这些痕迹都抹去了。
穆七七转身冲到洗手间,对着镜子将层层叠叠的纱布解开,一层一层的白色纱布上全无血迹,就连昨日已经透出来的都没了。
最终,她白皙的脖颈上只有一道浅浅的红痕,横亘在动脉上,随着脉搏不断跳动。
“还真是,了无痕迹。”
与此同时,黑色雾气在穆七七身后蔓延开。
穆七七喜笑颜开,转身对黎影君道:“来了?”
就跟街上遇到的时候随手打招呼一样。
黎影君“嗯”了一声,抬手抚过她颈项上的红痕,随即挑眉:“这地方之前是致命伤吧?”
“看出来了?”
“嗯,毕竟你不会往一点小伤上裹纱布”他冷冷地看着外头明媚阳光照射下发白反光的景物,轻哼一声道,“这地方真古怪。”
“嗯?怎么个古怪法?”穆七七当然也知道古怪,可更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太干净了。”
又是太干净……上次这个说法,还是那个诗情画意的疗养院。
“残魂什么的也没有吗?昨夜可是死了不少人。”她昨夜足不出户,但黎影君却是可以瞬息之间侦查到很远的地方。
“没有。”黎影君环视四周,“大约是被什么东西吞噬掉了吧。”
“对了!乌鸦!”穆七七立刻言简意赅地将方才发生的种种都说了一遍。
黎影君露出玩味的神情:“看来真的是有东西,将夜里新死的魂魄,以及怨念罪孽,都吃掉了啊……”
“什么厉鬼可以控制整个城市这么大范围?”这虽然是个县级市,可也不是寻常一个宅邸或者一座校园那种小范围,这得是多凶残的厉鬼才能做到!
她忍不住又一次担心,不是全盛状态的黎影君是不是它的对手了。
“又不一定是厉鬼,还可能要精怪。”
嗯?精怪?
按说有鬼就会有妖,只不过穆七七始终认为,就算早晚碰上,也应该是荒山野林,或者穿越进了时代背景比较古早的世界中。
没想到竟然是和她所生活的世界别无二致的现代城市中,出现了妖怪?
不过黎影君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穆七七眨了眨眼睛:“啊……总之先去将隔壁那个变态解决一下,咱们今天出门转转,找线索吧?”
笼罩了整座城市的阴霾,可不是坐在家就能等到线索上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