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一愣,才知人家秋葵并不是看她不顺,不过是自己把事情做的不妥帖。
秋葵哪里顾得上旁的,忙将手也伸了进去,心疼地劝着林暖暖:
“小姐您心疼婆婆,就让奴婢给她擦拭就好,您又何必亲自动手?”
说着,见自家小姐仍旧不曾将手拿出来,再顾不得主仆之别,忙忙抢着将林暖暖的手环抱于怀,俯身轻轻地吹了几下子,着急着:
“您说您这是何苦,您这样子若是让秋菊见了,还不知该得多心疼!”
自己眼圈都红了,还说别人。
丫鬟腹诽了一句,却被震到了。她有些不解,这秋葵怎的敢如此僭越,这样说自家主子,却又觉得自己定是历练得不够,不禁又唏嘘,原来这主仆之间,还能若此!不是都应该忠心耿耿、害怕敬佩着么?
丫鬟冷眼旁观地看了眼秋葵,只心下若有所思地想起了四小姐身边的那个珠儿和四小姐平日里头相处的样子,更加觉得有些迷惘。
“好了,哪里就有那般娇气了。”
林暖暖看着秋葵恨不能就要将自己的手放进冰水的样子,不由好笑,又觉得心暖。
“小姐,还是让奴婢来吧。”
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家小姐给窦婆婆擦拭身子。
“好了,”
林暖暖也不多说,余光扫了眼后头看似垂头敛目,实则正侧耳倾听的丫鬟,反手握了握秋葵,
“不是为了婆婆,只是私心。不让我做些什么,我心下难安。”
秋葵愣了一愣,才懂了自家小姐的意思,忙往后退了退,又跟在了林暖暖后头,帮着她给窦婆婆解起衣裳来。
后头的丫鬟先并未动,后头见林暖暖看了眼窗子,忙手慌脚乱地将窗户给关了起来,再回头去看林暖暖就见她已然拧了帕子,在窦婆婆的腋下,胸腹股沟,事无巨细地擦拭着,心下这才微定。
丫鬟迷乱地看着林暖暖,只觉得这位小姐越看越让人不明白。
那样的她满身的贵气,仙气逼人的小姐,如此一个高贵之人,居然能对一个在她看来毫不起眼的婆子做到如斯!
“喂,那个丫头,怎么还傻愣愣的站着?”
秋葵指着手里盆子,
“再去打些热水来。”
“嗳,嗳,好嘞,好嘞!”
丫鬟好似自梦中惊醒,忙忙拔腿就跑,行至门口,恍惚之下,就忘记了自己方才将厚帘子给放下了,不由当头一撞,绊了一下,险些摔了一跤。她忙回头去看林暖暖,就见那主仆二人此时正忙得紧,并未看到自的狼狈,这才又往外头走。
“好似,县主不是那样的不通人情啊?也并非骄纵跋扈啊?”
想起那位四小姐暗地里的话,丫鬟吐了吐舌头,抹了一把不知何时淌了一头一脸的汗,并不看厨房里头正扎着手,站着的胖婆子,端起一盆热水,就往外头走。
“小姐还要什么?你放下吧,我去!”
那胖婆子方才就跃跃欲试,只因着这府里头的规矩:不是屋子里头的人,不能擅自入主屋,这才失了先机,如今见丫鬟一头的汗,正好有了机会:
“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看看,一盆水叫你都洒了大半儿。”
说着,又试探,
“那姓窦的婆子,莫非真病了?”
前些日子,那婆子还让她们做的那些子什么红肉,还有那些个什么下水,婆子还以为她这是故意刁难,只推说小姐不让吃这些,后头那姓窦的居然就不用饭了,这几日都没有用膳,婆子正有些害怕呢。
丫鬟看了眼肥胖的婆子,想起她这些日子私底下对窦婆婆说的那些话,不由撇了撇嘴,心说,早做什么的,只一言不发地就端着盆子,晃荡着盆子就往前走了。
秋葵正等着她,见她将水端来,忙忙先倒进去兑水,这回自己先拧了帕子递给林暖暖,林暖暖倒是没有拒绝,只说:“既然她交代了,不让冒大夫来,你就先叫了候着,待她醒了我亲自说。”
秋葵忙应了,又看了丫鬟一眼,喜得丫鬟忙忙对她福礼应了声“是”,喜滋滋地自去前院找冒大夫去了。
“小姐,是四皇子和薛世子来了,薛夫人他们才去了萱堂。”
秋葵见林暖暖眉头紧锁,怕她恼,忙劝解道。
“我知道,”
林暖暖点了点头,她又怎会责怪薛明珠和李清浅?
只心头喟叹:林老夫人等人自然不会对窦婆婆如此不上心,不过是下人们迎高踩低罢了!一个不知底细的孤老婆子,那些人又怎么能优待?
终归是自己的错!
若不是自己别别扭扭,放不下面子,不肯常来,这些人又怎么敢!
至于薛明珠、李清浅她们,对窦婆婆心里有疙瘩,让她们笑脸相迎,做出一副宾至如归的样子,这些自然也是不能够的!
“阿暖,小阿暖,你来了!”
是窦婆婆醒了。
林暖暖忙对着秋葵摆了摆手,让她莫要多说。
自己错了,那就要想法子补救,无论窦婆婆为人如何,窦婆婆待她总归是坦坦荡荡,也从未有过什么坏心思。
只是,
林暖暖看着多日未见、脸庞蜡黄下陷的窦婆婆,心里只觉得一阵子疼,更觉得自己混,
林暖暖,你可真行,那日不是说要将窦婆婆当成至亲之人的么?既是至亲之人,就是如此慢待?
是,
你忙于定亲!
是,
你要好好转圜一下心思,
是,
你要些时日,才能好好面对!
可是,
你怎能忍心,将一个在这林国公,只满心满腹依赖着你的婆婆,就这么放在草坞里头不闻不问!
虽然明知这里头多半是窦婆婆自己的执拗性子使然,因为前些日子,林暖暖还听说她同林老夫人常来常往,才放心,
只是,面对如此孱弱的窦婆婆,林暖暖无法不责怪自己,因为,无论如何,她的确是疏忽了!
“婆婆,醒了?”
窦婆婆半睁着眼睛,看了看林暖暖,半晌,这才露出笑容,
“果真是阿暖,”
手至一半,却又转了个弯,放到了自己的另一只手上,捏住了长长的皮,转了转后,却又颓然地垂下了手臂....
“不疼啊,原来又是做梦!”
林暖暖眼眶发酸,秋葵也跟着红了眼眶,那窦婆婆如今瘦弱的,手臂上的皮只要是轻轻一拽,就拉得老长,又怎么能疼?
更遑论,她如今虚弱的很,手下根本就没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