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也。爹爹,此话何解?”
林暖暖眼珠子转了转,见林宇泽仍旧是一副默不作声的模样,索性将话挑明,
如今人家已然咄咄逼来,林宇泽若再是一副只承受不还手的模样,那岂不是要糟?
此话一出,冒大夫瞬时睁大了眼睛,林暖暖只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宇泽等着他说话。
“父亲不慈,则儿子就不能孝顺;兄长不能友爱,则从弟就不能恭敬;夫君不讲情义,则娘子不能顺从..”
话音只一落,萧逸淡淡地接口,说完还目光沉沉地看了眼林宇泽。
退让了七年,林宇泽忍耐的已经够久,可是每一次的退让、每一次的心软,换来的都是什么?
是步步紧逼,是咄咄逼人,是置于死地、是差一点的家破人亡....
林暖暖方才所诵,颜之推的《治家》在他的脑中不断的回旋着:
“父慈才能子孝,兄友才能弟恭...”
可是自己呢,这许多年来的委屈犹如滔滔洪水,刹那间倾泻而下,他不由垂下了自己的头,....
透过渐渐润湿的眼帘,林宇泽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一个小郎君垂头丧气地被林国公指着说:
“你戾气如此之重,即便习得武艺,那也是害人害己...罢了,习什么武,还是读读圣贤书,去去戾气吧。”
犹记得自己只要是跟林宇恒争吵,不是受家法,就是跪祠堂,林宇泽讥讽地笑了笑,他跟祠堂里的祖先都比跟林国公熟悉些,从来林国公看到他若不是冷哼一声,就是出言训斥后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林宇泽相信若不是林老夫人的庇佑,自己不一定能活过成年,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都是一样的嫡亲儿子,为何林国公会厚此薄彼,为何林宇恒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是怕自己夺了他的世子之位,可是自己明明已经是退了又退,让了还让啊!
若不是林老夫人给他找了当世大儒苏先生,只怕他林宇泽这一生都是碌碌无为、平庸度日。
难道说,他们就是如此想法,怕自己阻了他们的路,可是自己分明已避至江南,还要他怎样?
林宇泽忽然想起,那日风雨大作,自己去堤上探查之前,还拿着紫毫细细地写了一帧字,后来上堤时隐隐有些头晕...
嗬嗬,真是好手段,果真是好算计!居然算准了自己那几日要去堤上,赠了这枝紫毫。
记得林宇恒还曾在信笺中戏谑,让自己不要再似从前习字思索时咬笔端..
是啊,他的好兄长可真是个有心之人,若不是亲密无间,又怎能算无遗漏?
要说起来,林宇恒对自己用足了心思,下足了功夫。
林宇泽还记得,当日林暖暖见了这枝紫毫一脸的歆羡,自己当即就说赠予她幸而他家暖暖孝顺,说不能多人所爱,
如今想来真是后怕,自己毕竟是大人,即便...少年时有轻咬笔端的毛病,总比给林暖暖强,若是林暖暖得了,必会时时把|玩,闲暇就用...
畜生!
林宇泽的拳头越攥越紧,眉心中间也显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可是,要怎么斗?怎么报仇?似他们一般罔顾人伦,无情杀|戮?
还是等着他们过来见招拆招?
林宇泽默默地拿出封信,那是薛明睿才让人送来的,这一上午忙碌,根本就无暇顾及。
漫不经心地拆开,才看了两眼,林宇泽脸色骤变,这是?
他开始一目十行起来,只见上面力透纸背写着:
“探查出林国公府之惊天秘密,待再过几日至了江南跟伯父细说...”
到底是什么惊天秘密?
林宇泽知道,薛明睿跟林暖暖这些年来,一直在探查着林国公府。
原因浅略:不过是林国公对两个嫡亲儿子如此天殊地悬,两人一直觉得林国公府定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小姐,秋菊有要事来报。”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林暖暖忙应了一声,小厮领了秋菊进来,自己就恭敬地走了出去,秋菊动作很快地跟林宇泽等人福礼请安后,就将一个用火漆封印上盖着一朵莲花的信笺送至了林暖暖跟前。
是林暖暖安插在京城之中的密探送来的,
林暖暖接过,拿在手中,并不看信,只轻轻地说道:“秋葵怎样了?”
秋菊以为此信必然重要,却不料林暖暖居然问起秋葵,她忙点头道:
“秋葵姐姐方才用了点鱼汤,秋浓姐姐说是按着小姐吩咐的法子做的,汤白鱼鲜,秋葵姐姐用了不少,”
林暖暖眼看着秋菊说话时嘴|巴似乎还坐着吞咽的动作,忙问道:“你自己用了吗?”
秋菊听了此言,倒真的咽了下口水,老老实实地说道:
“还未曾用膳。”
“傻子,自己不吃好了,怎么照顾好秋葵?”
林暖暖不由凝眉想了想,走至林宇泽的书桌旁,将早上秋浓才让人做的芸豆糕端了过来,
“便宜你了,去吧。”
秋菊忙接过,福礼道谢。
只迟迟不走,仍旧盯着林暖暖看,
“你这丫头,怎的还不走?”
纵使无心嘻笑,林暖暖也被秋菊这番小样子给盯得微微展颜,
“你这丫头,怎的如此盯着我看?”
秋菊也不说话,又看了一息,这才恭敬地给林暖暖行礼:
“禀小姐,奴婢方才过来时,秋葵姐姐吩咐奴婢,让奴婢看看小姐如今可好,奴婢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才细细看了,待会儿也好告诉秋葵姐姐。“
这个秋菊,当着几人的面,将探查主子私隐说的倒是理直气壮。
林暖暖看了眼林宇泽,见他根本就没有注意这边,只自顾着想事情,冒大夫更是拿着一张纸在写写画画,倒是萧逸拧了拧眉头。
她将要开口,就听萧逸问:
“你待如何同秋葵说?”
秋菊一愣,忙看向林暖暖。
林暖暖点了点头,秋菊才道:
“总归是告诉秋葵姐姐,小姐如今不好。”
她说着又看了眼林暖暖,一向平静无澜、甚而至于有些木讷的脸上,露出了忧虑:
“小姐,这才一会儿没见,您的脸都瘦了,您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秋菊顿了顿,
“总归是不要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
林暖暖心头骤然一暖,如今身处迷雾,家族亲人频频陷害,可是总有些感动猝不及防就袭来。
她点了点头,
“知道了,秋葵让你说的?”
秋菊、秋葵同样衷心,只不过秋葵的心思更加细腻。
“好了,让秋葵安心养伤,旁的就不要管了。”
林暖暖温声说道:
“你也是,照顾好自己,这些时日,庄子上人多事多,有些事儿,且得靠你们张罗。”
“小姐,”
许是林暖暖在如此烦杂之时还想着她,秋菊不由将这半天横亘在心中的难受说了出来:
“小姐,您不怪奴婢弃了秋葵姐姐,自己走了?”
“你自己觉得对不起秋葵吗?”
林暖暖隐起眼中的关心,淡淡地问道:
“没有,”
“那在这儿难受什么?”
林暖暖悄悄地瞥了眼面色阴沉的林宇泽,漫不经心地说道:
“做人做事,不求众人满意,只求无愧于心。”
“是,”
秋菊并不知道林暖暖拿了她做筏子说给旁人听,她只眯起了小眼,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平和的笑颜:
“小姐,奴婢懂了。”
“嗯。”
林暖暖点了点头,
“做人做事,按着本心就好,若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只会害人害己。”
秋菊虽然有些不解,但是在她,林暖暖说的哪句话不是至理名言?她忙点了点头,眯着眼睛,满足地出了去。
林暖暖见门关上,想起手中的信笺,这才缓缓地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