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珠少有的哀戚模样,让林暖暖心头一酸,没来由的,她就想到了悠然居;想到了屋子里的那些白唇竹叶青;想到了那个在密室之中,薛明珠痛彻心扉的哭泣....
好像也只有在那时,林暖暖才能见到柔弱的薛明珠、悲伤的薛明珠、茫茫然不知前路的薛明珠....
这和平日里明妍、鲜活,骄纵恣意,外面人口中林国公府对林国公唯唯诺诺的林国公夫人薛氏,大相径庭...
虽不知她所为是何,但是林暖暖还是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伤痛。
她忙走近一步,握住薛明珠的手,柔声道:
“祖母,咱们回去坐着吧。”
今天事体真可谓是千头万绪,林暖暖只希望自己能打起精神来,不要再牵扯旁的。
薛明珠木木地转回头,又看了眼岳子慕,在林暖暖的搀扶之下步履阑珊地走了回去,并没有注意到岳子慕脸上一闪而过的沉痛和林老夫人脸上一瞬即逝的慌乱。
既已生擒了黑衣人,且棒来了刘茉弱母女,自是要抓紧审问。
虽那位叫作岳子慕的老伯对自己颇有些不以为然,但林宇泽还是对他道了谢。
毕竟庄子这边死的死、重伤的重伤....线索到这儿全都断了,若林府那边再出了差错,后果不堪设想,毕竟如今敌在暗,我在明。
人既已齐,除却薛明珠有些恹恹的沉默不语、岳子慕被薛老夫人派去审问那个黑衣人,旁的几个,都聚至了正厅边上的小书房,将门关了起来,准备好好议一议。
林暖暖也跟着进了去,原本李清浅是想带她回去,林暖暖自然不肯,林老夫人等人也无异议,
毕竟,林暖暖虽是个小女娘,但其心智实在不容小觑,且这件事情跟她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的大丫鬟秋葵因此横祸至今还昏迷不醒。
入书房前,秋菊来报,说是那日苏梅梅在庄子上闹腾之时,庄子里面有个婆子曾看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当时那个婆子还以为自己眼花,直到昨晚庄子上出事,这才想起来说。
如此说来,倒是能够解释得通,为何秋菊、秋葵才将大妞儿、秋渠绑了才审过,柴房里就出现了黑衣人。
呵呵,只怕是一直潜伏在庄子里面等着这两个“不成功便成仁吧。”
林暖暖可以想见,即便让这两人得逞,大妞儿和秋葵也是没有好下场的。
秋渠和大妞儿同时出动,给徐思远下药估计应是受了同一帮人蛊惑,这人也是心狠,如此做法,只怕是为了一击不中,杀人灭口。
到底是何人所为?
难道是苏府?
据苏音音上回说苏府生意上最为依仗京城之中林国公府,那天苏音音前来到底怀着什么心思?
真真是一团乱麻!
这跟林国公府又有什么关联?
林国公府...林宇恒....林国公林琨...
林暖暖的心中一惊,一个意料之中的名字浮现在她脑中,她拿着小狼毫的手,不由一抖....
“暖暖。”
是林宇泽的声音,
林暖暖本就心中有事,听到林宇泽如此一喊,只笔头一歪,林琨两个字瞬间被墨渲染,模糊了起来,只余下林国公三个字在白白的生宣纸上落着重重的笔墨...
林暖暖心下一跳,忙看向林老夫人,就见她正面色淡然地看着旁出,并未在意自己所写为何。
她心中微定,又觉得失望,忙朝着薛明珠那边偷偷瞟了一眼,却见薛明珠正兀自发着呆。
两个最为让她忌惮之人,居然都未曾看到,林暖暖也不知是喜是悲,她不是冒失,而是故意为之,就是想看看这两人会作何反应。
林暖暖是既想让他们看到,让她们知道,她们的好儿子、好孙子,好夫婿,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又怕他们见了会觉得心痛....
“曾祖母,我有话..”
“暖暖”
就在林暖暖牙一咬,拿定注意想要和盘托出之时,林宇泽像是知她心中所想一般,出声阻住了她,
林暖暖心中一松,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厌恶,还能不能消停了,就不能让她们远离这种种是非一家子好好过日子么?
就在林暖暖沮丧、灰心之际,林宇泽又出声唤道:“暖暖,跟我出去。”
林暖暖还未曾回答,就听林老夫人低沉威严的问:“宇泽,你要跟我暖暖说什么?”
林暖暖深深地吸了口气,挤出一个笑来,忙道:“曾祖母,爹爹这是想要同我说些体己话呢。”
林老夫人深深地看了眼林暖暖,再不说话,浑浊的眼眸中悲喜难辨...
林暖暖也不敢看,忙低头跟在林宇泽后面,慢慢的走出了书房,
才出书房,一阵风迎面而来,吹的林暖暖面上一冷,人也陡然清醒过来,
自己这是要干什么?林老夫人明明就有心悸之症,自己方才若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万一出事又该如何?
可是,难道就这么算了?
父女两默默地走至拐角处的小亭子上,林宇泽四处看了一眼,这才拍了拍林暖暖的肩膀,叹道:
“暖暖,爹爹知道你想说什么”
“哦...”
林暖暖沮丧地低下头,并不看林宇泽,坐在石凳上,只出神地盯着一池才冒出尖角的小荷,一言不发、默然不语。
林宇泽不以为意,也坐了下来,跟着林暖暖一起看向远处的那一簇簇小荷.....
见他如此,林暖暖倒是有些坐不住了,她蹙眉道:
“爹爹,您怎么还能在此做得住,若我所料不错,定是林国公府那对父子无疑。”
林宇泽再也叫不出父亲和大哥这些...
“所以,你方才是想要告之你曾祖母,这七年害得我们妻离子散、兴风作浪的幕后主使就是林国公父子?”
“我错了,曾祖母她身子不好....”
林暖暖颇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可是...
她又抬头看向林宇泽,
“那祖母呢,祖母也不能说?”
林暖暖说完,热切地看向林宇泽,像是只等着他说一句:“可”,自己就即刻跑去找到薛明珠说个明白。
这么多年了,他们一家三口遭了多少罪,又岂是一句:“都是骨肉亲情”所能放下的?
“你祖母...”
林宇泽艰难地动了动唇,斟酌着说道:“你祖母,我...猜不透。”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林暖暖的心为之一沉,虽她心中有很多事情:
挂念着病重的秋葵;想知道那个岳子慕审问的如何...
可是如今,对上林宇泽迷茫的眼神,林暖暖不由心中一阵悸动,
如此神色,自己颇为熟悉,倒像是在何处见过....
她不由凝神想着,目光随意落在远处的尖尖角上。
林宇泽并不看她,双眸看着远方,自言自语一般,慢慢地低语着:
“自我记事以来,不知为何,母亲对我总是冷若冰霜,什么事情都是冷眼旁观...其实她对我和大...林宇恒都很冷淡,只是,对我...有时...我总能从她眼中看到嫌恶...”
大约是,自己也未曾料到,居然将从未示人的心事,轻飘飘地就在自家闺女面前抖落了出来,这让林宇泽多少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手握成拳咳了咳...刚放下,就被自家闺女给拽住,
“爹爹,不要伤心难过,祖母脾性就是如此,其实她不是有意的。”
林暖暖说不出旁的话来安慰林宇泽,只好又说道:
“如今,您还有我们。”
林宇泽微微摇头,想要再说什么,终究是叹了口气,同林暖暖两人一起看向远处的荷塘,沉声说道:
“暖暖放心,今次我虽不打算让你祖母知道,但再不会低声下气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