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暖去时,正值林老夫人才从佛堂里出来,只见她身上沾满了沉香、旃檀、安息香磨成粉末烧出来的味道。
此时的林老夫人神情肃穆,正静静地坐在那儿,眼神哀哀,身上更是有种说不出的萧瑟和落寞。
林暖暖鼻头一酸,这样的林老夫人她其实很少见,她知道老夫人定是又想起了那个从未谋面的孩子。
"暖暖过来了!"
林老夫人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柔声地唤了林暖暖就收起了满身的孤寂,对上林暖暖的目光时,目露宠溺,一瞬就又是平日里的那副慈祥模样。
"老祖宗身上真好闻。闻着就觉得安心!"
林暖暖怕林老夫人见着自己湿润的双眸,甫一见面就躲进了林老夫人的怀中,声音还略带着鼻音。
"都是老人味,也就唯有你这孩子喜欢这味道。"
林老夫人虽极力隐藏,林暖暖却还是从中听出了她的悲凉。林暖暖想了想,决定换个法子将好消息告之林老夫人。
她平息了下心绪,强笑着胡扯:
"老祖宗,您有没有发现,这些日子您从佛堂出来,无论怎么梳洗这身上的香味都经久不散?"
林老夫人早就习惯了林暖暖赞她,却还是很受用,听林暖暖如此说只当她又在哄自己,也笑着应她:"要不怎么说,我们小暖暖重情重义呢!"
从前在江南之初,还会往返于江南和京城,只有次偶听林暖暖和薛明玉的闲谈,才知小丫头从前在她想着父母睡不着觉时,就会搂了林宇泽和李清浅留下的衣裳入睡,后头到了江南被自己带着,就喜欢黏糊自己,若自己来了京城,
这丫头就又会搂着自己的衣裳入睡,真是让人疼到心坎里的小丫头,自从听完这小丫头的话后,林老夫人就少来京城,只安安心心地陪着曾孙女儿在江南安稳度日,等着林宇泽。
所以,林暖暖随口拈来的这一句,倒是让林老夫人想起了旧事,很是一番感慨。
见林老夫人因着自己的一句话,居然就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林暖暖先是一愣,后又羞赧地低头小声低低道:
"暖暖不是想说这个,老祖宗没听说过么?"
林暖暖仔细想了想后就一板一眼地念道:"如染香人,身有香气,此则名曰香光庄严,这是您的诚心感动了菩萨呀。"
原来这孩子是变着法子在安慰着自己!
林老夫人叹息一声,自己虽极力掩饰,只暖暖自小就是被自己养在身边,又哪里能看不出自己的喜悲?
罢了,罢了,佛说人生八苦,自己这辈子爱别离苦、求不得亦苦,受尽这种种苦楚,这也是没有法子。
也幸好老天还给了自己暖暖这么个可心可意的曾孙女儿,每每在自己心虚烦闷时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地给自己疏解。
就是有她,这才让自己在余下的不多的光阴里寻得乐趣。往后自己还是莫要在孩子面前如此了,自己且得要养好身子,往后还得护住暖暖呢!
至于那个没缘分的孩儿,自己每每想起就揪心疼的孩儿,是自己对不起他,想自己直到垂老矣矣才知道有这么个孩子!
却不知他身在何处,想那林琨父子阴险狠毒,必然早就不在人世,自己每日抄经侍佛给他超度就让他早些寻个好人家投胎,下辈子莫要再找个自己这般蠢笨得护不住孩子的娘亲了!
"老祖宗,所以,佛祖显灵了,这是看不得您难过,给您找到了亲人!"
见林老夫人神情恍惚,林暖暖忙忙一鼓作气地说了出来。然后就忐忑难安地看向林老夫人,却见林老夫人并未似自己所想的那般大悲大喜,只面色平静地笑:
"这孩子,可莫要妄议佛祖。"
说着,还握了小叶紫檀,念了句佛后低低道:"孩子还小,佛祖莫怪。"
"老祖宗,您的孙女儿找到了,就是宫里头的月太妃!"
见林老夫人好似一副没明白的样子,林暖暖索性和盘托出。
"啪!"
话一说完,就只听到林老夫人手中小子紫檀掉落在地,接着就听林老夫人颤抖着双手看向林暖暖不敢置信地问:
"暖暖,你说什么,方才你说什么?月太妃,你说月太妃..."
"老祖宗,我说宫里头的月太妃就是祖父的侄女儿,是您的孙女儿。"
"什么,你说什么!"
林老夫人抖着嗓子,声音里带着些怯意,她怎会没听明白林暖暖的话,她只是不敢相信,只是觉得方才所言不过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这么多年的起起伏伏早就让林老夫人不信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道!
"我说,老祖宗您的孙女儿就是秦明月。"
林老夫人犹不相信,忙抓住了林暖暖的手,问了不下十遍。林暖暖不厌其烦地应了后,就将林老夫人扶着坐下,柔声宽慰着:
"祖母,所以说都是您的诚心感动了上苍,这就送来了孙女儿给您了!"
林暖暖边说边细细看着林老夫人的面色,只待看出一丝不妥就唤了冒大夫来,躲在门口的林鹏拳头紧攥,手心里全是汗,他的额上青筋暴起,脸上涨得通红。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林老夫人,冒大夫早就被林宇泽安置在偏房,他生怕自己一个错眼林老夫人就会有危险。
"真的吗?暖暖,不是你们故意找来宽慰老祖宗的吧!会不会是你们自己编造的?"
林老夫人的眼中满含着希冀,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哀求,那种少有的软弱直看得林暖暖心酸。
"是真的,祖父那里还有月太妃的花帘纸,"
林暖暖说着就看向外头只等着林鹏进来,林鹏是早就等着这话闻言忙忙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将花帘纸递给了林老夫人。
"花帘纸?"
林老夫人喃喃念了一句后,倒是笑了:"这孩子似我,从前我在宫里头也喜欢用花帘纸。"说着,林老夫人抚了抚上头的水波纹,眼睛里满是复杂。
林暖暖见她如此,悬着的心这才敢略略放下,几人总算都松了口气。
看来自家曾祖母要比自己和祖父想得坚强许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