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缭绕,喊杀震天。
黑夜中,西岐军营前无数士卒仿佛两道互相纠缠的乌云般,混乱的交织在一起。
虽然眼前形势还在胶着,但任谁见了,都会毫不犹豫能预料到此战的结果。
西岐胜了,还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不仅将前来劫营的崇城士卒打的溃散,还会携滔天之威大破崇城。
眼见如此大胜,西岐众臣无不欣喜异常,眼中更是露出了激动。
此刻哪怕是姬昌,哪怕是姜子牙这种平时稳重的人,都同样有些自得。
姜子牙轻摇手中羽扇,微微一笑的开口道:
“任他五路大军来袭,吾自巍然不动,殷商复何惧哉?”
姬昌同样感慨,连忙踏步出席,朝姜子牙郑重的谢道:
“今非丞相良谋,安能破北崇也!”
姜子牙拱手:“雕虫小技尔,主公勿赞。
“大丈夫处世,不能立功建业,不几与草木同腐乎!”
“子牙虽乃昆仑修道之士,但也愿辅佐明主,匡扶正义,平定天下, 若得做一番丰功伟业,亦不失青史传名, 万古流芳。”
姜子牙说完又淡淡望了眼朝歌的方向, 又拱手谓姬昌道:
“臣观北地诸侯, 多有怨恨殷商者。”
“今西岐大胜,北崇平定, 诸侯闻吾等之威名,必定心有嫌隙,不敢助那殷商。”
“臣以为, 如今当遣使说之,晓知以理,动之与义,劝诸侯远离殷商残暴, 不得再助纣为虐。”
“如此殷商则孤立无援,四海击之,彼时朝歌可破,纣王当擒, 天下必为主公所获。”
“五凤鸣岐山, 天意当兴, 西岐将出明主矣。”
姜子牙躬身施礼, 口中劝慰姬昌。
不过他从未将这北地诸侯,将那崇侯虎放在眼里,所谓的晓之以理,动之以义, 说白了就是。
我西岐的实力已经显示出来,尔等则是要考虑是否继续帮助殷商。
若是执迷不悟, 北崇就是各大诸侯将来的下场。
威胁, 赤果果的威胁。
姬昌哪里不解其意, 姜子牙所设想正是西岐将要走的道路, 不禁暗叹, 丞相此乃我梦中的贤臣也。
想罢, 眼中含泪,拜而再拜,口中敬道:“丞相果能成此大功, 昌必与丞相共治天下, 列土封王尔。”
说完姬昌又有些担忧道:
“不过如今崇家父子作恶, 与城中百姓无干, 孤此来也是欲救万民尔。丞相若破得崇城后,切不可殃及无辜,且慎勿杀。”
姜子牙见姬昌以仁义为重,不禁心生感叹,连忙回道:“主公安心,吾等替天行道,安忍杀戮百姓!”
他说出这些话时,慢慢的抬眸,却忽然发现沈大夫的面色虽然有些凝重,但没有计谋被破的气急败坏。
这点不由得让其惊疑。
姜子牙方才还觉得有些得意,在姬昌与西岐群臣中证明了自己的才能,可现在他心里“咯噔”一下。
一个可怕的念头自心里升腾而起。
自己的所作所为看似完全没有纰漏,可似乎一切都在沈信的预料之中,他难道隐藏了什么?
或者还有力挽狂澜的手段?
这?
不可能!
姜子牙不相信,此刻他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算到了,五路大军已破,沈信根本再无一丝翻盘的机会。
虽是如此,但他却感到心中不安,面对沈信的那种不安。
因为任何一个人面对如此境地,面对自己精心设下的计谋被人破坏,恐怕要么怒急攻心,要么嘶声竭底,彻底疯狂。
可沈信此刻的表情却很复杂,复杂到姜子牙根本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沈大夫前面一直都很淡定,但是自从黄天祥带着人真的来夜袭周营之后。
他脑袋轰的一声,瞬间紧张了起来,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久违的危机感。
沈大夫不能理解,为什么这黄天祥真的如姜子牙所算一般,带人杀进了西岐军营。
怎么会这样呢?
难不成他是来救我的?
下一秒沈大夫忽然有些明白了。
或许自己的安排出现了失误,黄天祥没听懂自己话中的含义, 直接来了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想到这里他已经是冷汗淋漓, 恨不得垂足顿胸。
大意了, 早知道, 就将黄天祥直接调走了。
不过他眼下却没有了后悔的机会。
沈信知道,自己不能再低调了。
正所谓杀不死我的终将使我更加强大。
他现在要得罪姜子牙,抓紧最后一丝机会把自己送走。
沈信环视一眼,瞬间有了想法,然后主动站了出来,对着众人哈哈大笑。
“诸位是不是高兴太早了。”
“以我观之,尔等印堂发黑,今日定有大凶之兆,当有血光之灾也。”
咳咳,沈大夫管他是不是真的有血光之灾,随口一说,刺激姜子牙而已。
反正我是圣人,我说有就得有,没有也得有。
不服?
不服你杀了我?
嗯,此刻的西岐众臣还真心想杀了他。
沈信话音落下,场中瞬间静了起来。
众臣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扫兴的人。
此刻西岐大胜,在你眼里就有血光之灾,我看你才有血光之灾,全家都有。
四周众臣无不脸色大变,神情愤恨。
可恶,此人端是可恶。
如今大军获胜,崇城指日可破,沈信却在旁口出诅咒之言。
当真是大煞风景。
然后就见他们露出嘲讽的语气开口道:
“沈信,尔当真是不知天时,不知命数。”
“狂贼,安敢口出不祥之言,咒害吾等!”
“不知死活!”
“吾从未见过如此扫兴之人!”
沈信所言仿佛像捅了马蜂窝一般,立刻遭到了众臣群起而攻之。
沈信见到群臣愤怒,可是巍然不惧。
反而更加兴奋,直接回道:
“以前你们没见过,但是你们现在就见到了。”
“怎样?不爽?不爽来杀我啊?”
挑衅,赤果果的挑衅,此刻已经有不少将领抽出了身上的佩刀,就连那些文臣都忍不住拿剑。
他们太想干掉眼前的这个人了。
但却偏偏无可奈何,说,说不过他,杀,还杀不得。
气的简直三尸出窍,五腹暴躁。
真的想大喝一声,不顾一切将此人斩于刀下。
不过不同于众将的愤怒,此刻沈信身后的老黄与陆晓兵,却是默默对视了一眼。
眼中同时露出了激动,陆晓兵更是紧握大刀,不停的低语,似乎在说着什么。
沈大夫想死,但在老黄陆晓兵看来却是英勇无畏,智计在握。
等了这么久,少爷终于要开始操作了。
他更是算到了今日的结果,所以哪怕袭营失败也完全没有丝毫的惧怕,反而在这个西岐大胜的关键时刻,出言嘲讽。
这等勇气实在是让人自叹不如。
而姜子牙听闻沈信所言之后,心中更加不安。
遂仔细看了眼众人,又眺望崇城的方向,只见甲士奋勇,士卒争先。
刺枪使刀。前后左右各军,旗幡不杂。
又有数十队兵卒,往来巡警催督。姜子牙立于帅帐之前,观看战况,心中大喜,自认必胜之局,教且诸军紧追催赶,直取崇城。
崇城败局已定。
片刻后又有军情当先禀报而来,同样是大胜。
北地诸侯轻敌大意,中得吾军埋伏,此刻已经慌慌而退。
李靖在崇城之外遭遇辛免将军,此刻被困于城下。
黄天祥带着败兵更是已落入了南宫将军的包围,袭营来犯之地必将全军覆灭。
姜子牙听完此番奏报,心终于稳了下来。
眼见远处火光冲天,随朝沈信自傲道:
“沈大夫,你小觑了天下人。”
“吾自昆仑下山以来,与国家除凶去害,誓愿扫清四海,平定天下。”
小小崇城无所虑也。今吾有十万雄师,更赖众将用命,何患不成功耶!”
“收服北崇之后,天下无事,西岐将囤兵励马,静待天时。”
如此天下可期,百姓无忧,更将与诸公共享富贵,以乐太平,何有血光之灾乎?”
姜子牙过于自信了些,而且此刻的形势也确实是有利于西岐。
嗯,情况就在这摆着。
不过沈大夫也认真了起来。
他想要继续说话,却忽然发现了一件事,就是眼前西岐众人稳健的有些过分。
原以为陆晓兵是一名万夫莫敌,杀人不眨眼的勇将,却没想到是个忍者,肾亏。
原以为老黄被他早已丢在深山里挖矿,没想到居然混到了西岐的高层,姬昌这是有多想不开。
更没想到自己都表现出如此的敌意,姜子牙竟然无动于衷,只派了个废物武吉。
废物:我感觉受到了侮辱。
至于姬昌更加可恶,居然要拜我为相,哪怕自己舌战群臣,依旧是脸上笑嘻嘻。
但是本圣人心里mmp。
这仿佛就好像有人安排好了一般,每次计划一环破一环,总有人想要救自己,搞得沈大夫都怀疑是有人在演他。
当然,这不可能,自己可是未来的圣人,哪个混蛋能演我?
找死不成?
不过这一切看似巧合其实也很正常,沈大夫仔细思考了一下原因。
应该是如今封神之劫已起,一切都将有变数。
导致了沈信小觑了这些原本封神中人。
事实证明,无论是姜子牙的军略智计,还是姬昌的隐忍善谋,胸怀天下,在加上其身负的气运,都绝不简单。
不过这也并不是坏事。
这些人虽然强大,但是定有弱点,是人就在乎利益,自己只要戳到他们最痛恨的点上。
拿捏住他们最柔软的地方,那还不是随时随刻可以死吗?
而且只要我培养的敌人越多越强大,那么保护我的人也将无能为力,最终的胜利还是属于自己。
姜子牙此刻对北崇的战局还是很在意的,泼泼冷水,培养培养敌人还是有好处的。
于是他继续开口道:
“姜丞相岂不知世事无常,祸福难料。”
“尔等如今看似占敌先机,实则恐怕是死期将至。”
“若是情报有误如何?岂不知那闻太师乃殷商名将,用兵同样如神,如率一军神兵天降,此刻袭营,尔当如何?”
姜子牙听后抚髯哈哈大笑。
原来如此,沈大夫竟将希望放在了闻仲身上。
“闻仲略懂兵法,必不会行此险事也。”
一旁的姬昌思索了片刻,忽然凝重道:“沈大夫之言甚是。丞相不可不防。”
姜子牙摇了摇头,示意姬昌勿忧:
“凡用奇袭,必藉天时地利,敌军不曾防备。”
“方今吾军大胜之际,闻仲若想奇袭,定带大批精锐之军。”
“若多,所过之处风吹草动,粮草军械运转不及。”
“安能不被吾军探马截获耶?”
“若少,人数之差,吾军十万之众,来之如同沧海一粟,并不会对大局有任何影响。”
“更何况吾等此刻居于北崇,彼兵皆在数千里之外,彼若奇袭,非得长途奔袭也,如此疲兵,吾何惧哉?”
“除非此等大军早已埋伏在吾等身侧,否则定无功也。”
姜子牙面带自信,心中暗道,哪里有什么大军能无声无息的埋伏在西岐军营旁?
简直可笑。
显然姜子牙认为沈信乃是虚妄之言,不足为惧。
姬昌同样点了点头,四周诸将听闻更是尽皆拜服,口中高声道:
“丞相高见,吾等不及也。”
“愿吾西岐早奏凯歌!我等终身皆赖文王,丞相福荫矣。”
姜子牙与姬昌闻言大喜,西岐如今,军心可用,民心可用,时乃天大的幸事,忙命左右取酒,庆贺今日之胜。
姬昌与姜子牙痛饮数杯,姜子牙遥指朝歌,对着沈信继续自信的开口道:
“今天子昏庸无道,信崇妖孽,导致四海生乱,民不聊生。”
“而沈大夫如此天纵之才,却也困于西岐,自此再无心腹之患,此乃天助吾也。”
姜子牙又指着不远处,面露得色,口中点评道。
“闻仲之辈,不识天数,妄休得道,汝不料蝼蚁之力,欲撼泰山,何其愚耶!”
此一刻姜子牙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寂寞,有些寥落,世间竟无一人与之敌手。
不禁感慨不已,遂站起身来谓姬昌,谓诸将道:
“吾今年八十有二岁矣,如破北崇,窃有所喜。
昔年也成沉迷术法,欲求仙道,只可惜此生无缘,只得退而求其次,拜相封侯,一展平生之愿。
如天下平定之后,当再次隐居溪旁,静修己身,求得天道,吾愿足矣!”
姜子牙一番话语情切话语,众将听得心中感慨。
丞相性情淡泊,志向高远,此乃大贤也。
此刻更是西岐大胜,平复天下有望。
众人不禁连连劝酒,口中高笑。
正待西岐君臣得意之间,忽见辕门之外,狂风大作。
帐外高高悬挂的帅旗,瞬间跌入地面。
如此情形,吓了众臣一跳。
姜子牙心念转动,猛然望向沈信,在此刻心中竟没来由的惊慌,暗道一声不好。
“此乃不祥之兆也!”
话音未落,只见西岐营帐再次瞬间火逐风飞,一派通红。
紧接着马踏铃响,四周震天喝喊,宛如神音滚滚,惊天陷地。
一队骑兵远远而至,在营内纵横驰骤,聚散无常。
各营鼓噪,举火如星,只听得那群骑兵口中高声喝喊:
“沈大夫天兵已至,尔等速速岂降。”
“犯吾殷商者虽远必诛!”
“犯吾殷商者虽远必诛!”
……
淦!
沈大夫慌忙捂着脸:我好像想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