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军大哗,“什么!公输班竟然是刑天的后裔!”人群中一阵骚动。
刑天伟岸的身躯傲然矗立在齐鲁两军中间,众人无不惊骇莫名,他们哪里知道其中缘由。皆以为刑天早在上古洪荒时代,就被黄帝斩杀,万万料想不到,竟然会在数千年之后,现身于鲁庄。
鲁军人多势众,士气高涨,反观齐军除了雪南羽尚有反击之力。其他剑客们激战半日,大多已经疲惫不堪。若再放任赵普攻杀下去,技击勇士恐怕就要被他全歼了。
公输婉婉噘嘴道:“真不知主母在想什么,今日齐国技击勇士杀我鲁庄不下千人,如此血海深仇不报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阻止赵将军将他们全部围歼。”
公输班沉思道:“主母一向高瞻远瞩,虽然齐军屡次攻杀鲁庄,不过站在他们的角度,我们本就从属两大阵营,敌对之间互相杀伐并没有错。但如果我们刚和雪南羽订立停战契约,下一刻就任由鲁军在自家地盘将齐人斩尽杀绝,那咱公输家就要背负不信不义的骂名了。”
公输婉婉怒“哼”一声,道:“要不是那该死的雪南羽太过厉害,我真想亲手拔了他这颗虎牙,打折所有的虎爪,让王成父那老匹夫变成病虎、废猫将军才好!”
公输班“扑哧”笑道:“病虎、废猫,哈哈,有趣有趣!这两个词果然更适合那老匹夫呢。六姐才气冲天,小弟佩服之至!”
正当他姊弟二人谈笑风生之时,赵普面色凝重,显得颇为纠结。眼下齐军疲敝,可正是痛击山虎的天赐良机!
若能趁此机会剪灭虎牙、二爪,及半数技击勇士。相当于拔掉了王成父在战场上最锋利的牙齿。他日齐鲁再战,鲁军定然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可眼前的巨人,乃是上古战神——刑天!地绝天通之前的神话时代,他就凭自己的超强武力打出了赫赫战绩。手中干戚为舞,足以令万军汗颜。更莫说自己手下这些,全都只是肉体凡胎的普通人类了!与其为敌,绝不是上上之选。
蓦一咬牙,沉声道:“上神在上,您的话末将自然不敢不从。”
大手一挥,鲁军将士潮水般退去,给齐军让出一条通道。
雪南羽搀起胡翡,将他交给两个手下兵士,向公输家作揖道:“生死之刻,贵族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为我等斡旋,果然言而守信。请诸位放心,只要有我雪南羽在,我大齐琅琊军绝不再占鲁庄一寸土地,伤一个百姓。山水有相逢,我等拜退了。”
说完,转头下令撤军。
留存的七八十名技击勇士无不叹息扼腕,又松了一口气。在雪南羽的号令下,依然军容齐整,从容的从鲁军退让开的缺口离去。
恐怕这是他们自成军以来的首次失败。但在上古战神面前,千军重围之下,仍能活着离开此地,也算万幸了。
刑天见齐军走远,嗡然怒吼一声,转身一步步,缓缓踏入机心堂后山破开的巨大山洞中,消失不见。
公输婉婉低声道:“想必这一战,对主母
的消耗也十分巨大,若再打下去,只怕她老人家体力不支,到时候谁胜谁负,犹未可知呢!”
公输班颔首道:“嗯,不过恐怕这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不管怎样,咱们还是快去机心堂,看看大家如何吧!”
两人电闪翻飞,从鲁军头顶掠过,与公输信等人汇合!
公输信见他二人平安无事归来,不禁热泪盈眶,道:“盘儿,婉婉,你们两个没事儿!很好,很好!”
临近才发现,原来公输信的一条胳膊被伤的极为厉害,外面的“皮肉”尽皆开裂,里面的青铜骨骼崩出四五道缺口,惨不忍睹。好在已经被纱布重重包裹,外人根本无法瞧见。
公输班道:“父亲大人,您还好吗?哪个兔崽子将您伤的如此严重!?放心,等咱休养几日,我立刻为您接续上一副新的手臂。”
公输信道:“放心吧,除了左臂伤的厉害,其他并无大碍。这伤口也并没有让众人瞧见。只是……”
他顿了顿,面色沉重道:“我即为主母所造的第一名绝地者,心灵意识自是全来自她老人家,这些年我们早已心意相通。方才她驾驶刑天与齐贼交战时,我隐隐感到她能量微弱,意识萎靡,定然是劳累过度了。快带上这颗九转圣心丹,让她服下!”
公输班道:“好的,父亲!我们这就去!”
话音未落,背后突然传来赵普的声音,道:“公输家主,既然鲁庄危难已解,末将即刻率军回营了。今日鲁庄损失惨重,想必你们也需大量时间恢复元气,赵某就不多叨扰了。”
公输信刚想客气地将他送下山,公输班倏然拉住他的衣袖,低声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声。
公输信瞳孔收缩,惊诧不已,脑筋急转,朗声道:“赵将军,你协助我公输家退敌有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况且今日还是小儿大喜的日子,无论如何,坐下喝杯喜酒再走不迟……”
袖袍一挥,立刻吩咐鲁平等人去大厅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准备喜宴。
公输婉婉感觉莫名其妙,狐疑道:“爹爹,这种时候我们自己还自顾不暇,干嘛还要留下赵将军……”
话未说完,被公输班一把抓住皓婉,急吼吼地朝刑天消失的山洞跑去。
公输婉婉虽有些云里雾中,摸不着头脑,但心知自己这弟弟绝顶聪明,一定有他的缘由。当下也懒得问了,毕集真气,聚于脚底,翻手抓住公输班的手臂,老鹰抓小鸡似的带他冲天飞起,一掠百丈。
两人默契无间,虽然转眼主仆位置调换,但公输班也熟不在意,深知风火轮速度再快,也远远不及她的轻功快了。便任由她提着自己,于秀林楼阁间穿掠,转眼即到了那山洞入口处。
方甫落地,公输班就心急火燎地朝山洞里狂奔,公输婉婉尚未开口,他就跑的不见了踪影。
“嘿,这小子向来闲云野鹤,最为沉得住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猴急啦?”想到他也是惦记主母,不由笑吟吟道:“看来在他心里,家人还是蛮重要的嘛。算啦
,原谅他吧。”
脚下丝毫不慢,紧随跟去。
这山洞虽然空洞深邃,远远望去犹如深渊一样,令人不敢直视。
但其内藏机关,只要有公输家的人进入,洞壁上的灯火自燃点亮,照亮前路,是以公输班也没怎么费劲儿就冲到了山脊深处。
火光摇曳,远远能看到刑天的伟岸身躯矗立在一座高台上。
倏然间,“他”宽厚的背脊从腰线处分裂,分别向上、下两个方向展开。
跑的近了,已能看清其内在结构。
果然如公输班所料,刑天身体里并没有五脏六腑,七经八脉,而是一些颜色各异的光亮球体,双乳的位置上,是用特殊材料制作的防护罩,单向透明而且极为坚固。小小操控室的壁面上,涂满各种诡异而神秘的图案。令人悠然神往。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转过身来,干咳不止,踏着降下的木阶,以金光闪闪的拐杖做助力,一级一级缓缓走下来。
公输班定睛细看,心中大喜,兴奋道:“主母!真的是您!”
风火轮呼呼旋转,火星四溅,转眼将老人结结实实抱入怀中,心疼不已。
火光吞吐不定,明暗闪烁中,看不清老人憔悴的面容,只听她依旧十分慈祥地道:“盘儿,我的好盘儿!你还活着!老身就知道,凭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岂能伤的了我的孙儿!”
语气虽然强硬,但仍忍不住涕泪纵横,潸然泪下。
妘氏虽然老谋深算,目光长远,却也万万想不到王成父居然卷土重来的这么快!
甚至还敢在婚礼大典,江湖上无数门派都来贺喜时突然袭击。
饶是她做了诸多防范,也无可避免的落得这样下场。
可以想见,当公输班率领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热热闹闹地迎娶自己的准儿媳时,老人心中有多么欢畅;那么,下午雪南羽、胡翡等人率技击勇士,出现在公输山庄门前的那一刻,老人的心中就有多么怅然悔恨。
不过,此刻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还有什么,能比奋战之后,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更令人慰藉的呢?
公输班也忍不住热泪盈眶,道:“主母不哭,主母不哭!您看,孩儿这不是好好的在您面前嘛!对了,还有六姐!”
说到这,两人转头望去,见公输婉婉默然站在一旁,也忍不住垂泪道:“主母,您又偏心啦!这么重要的时刻,竟然把宝贝孙女晾在一旁,权当没看见。哼!懒得搭理你俩!”
说归说,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张开双臂,将二人紧紧抱住,鼻尖一酸,忍不住失声痛哭。
妘氏看了不由心中大痛,将她抱入怀中,轻轻安抚道:“傻丫头,奶奶什么时候不疼你啦!毕竟除了你大姐姐以外,公输家族可就剩咱们祖孙仨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