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四点，天边的还没有太阳的痕迹，就如深夜。已是晚秋，雾气蒙蒙，湿气很重，早上的寒冷和冬日比起来丝毫不逊色，深蓝的夜空，还有几颗星星。

这个夜晚，肖岚饿得睡不着，连吊床都没有拿下来，她只能在角落坐着，在一片酣睡声中发呆。

“啪！咔！”门口有了动静，在一片黑暗寂静之中，这样的声音格外醒目。

天还没亮就来催工，从门口外走出来的除了监工，也没有谁了。他穿着长袍马褂，一脸精明，拿着铜锣，望着一群还没有清醒的人，就生气起来。

“起床了！拆铺！”

“还睡？起来！”

“听见没有？起来！”

“太阳都快落山了，一个个跟猪一样。”

监工拿着手上的铜锣不停地敲击着，刺耳的铜锣声在空间里面回荡。猛地那么一敲，有人直接就行吊床上面跳起，铜锣气，床必收，这已经变得了一种“可悲”的习惯。监工一直拉，如愿以偿把所有包身工都从睡梦中啦了出来，把他们拉回现实，一个被没有行动自由的奴隶。

这群包身工起来之后，自己整理谱子。有的换耐寒的脏衣服，在一个大男人面前换衣服没有丝毫的害羞，只是麻木和习惯，却是了应有的天真烂漫。有人需要排泄，到木桶边上一坐，整个地下有了一股浓重的尿味，难闻极了。

在天还没亮，一群包身工就必须起床，定着寒冷秋风，收拾好的包身工就要去食堂讨饭吃。肖岚昨天没有去，是老板娘看在她可怜的份上，让她一天病假，今天的作工时间，她就必须去，不管是你病死还是没死，制度就是这样。

“姐，好点了没？”虽然肖岚再三说她好得差不多了，可林带娣还是很担心，问个不停。

“好了，可以作工。”肖岚笑着点头，两姐妹走在一起，肖岚比林带娣高了一个头。

在去到食堂吃早饭之前，她们还要去一趟水井。

监工从冰凉的地下抽水，把水放在盆子里，包身工排着队用同一盆睡洗脸，轮到的人，用了盆子就给下一个用，她们说是洗漱，也不过是用冷水在脸上当着胭脂水粉胡乱地抹着，保持清醒。

最后她们才来到了食堂，老板娘已经在那里等候，煮好了两大锅的稀粥放到桌子上。一个发黑发油的缺角木长桌，和一张长板凳。板凳只有一张，她们大多数人吃东西的时候只能坐在地上，不是没有板凳，只是不给你你，说是不能让这一群包身工太舒服了。

煮吃食是老板娘负责，哪怕老板娘一时间大发慈悲，也不能遮盖住她自己的那点小气吝啬。能用最便宜就，最便宜，能不要钱就不多出。

她煮的粥也跟水差不多，只是碎米还有豆腐渣，尝过了味道的肖岚知道那堪比猪食，然而哪怕是猪食对于包身工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不被饿就谢天谢地了，而喝粥，一个人最多只能添两碗，不能再多。

肖岚排着队，得到了一碗粥，本来就饿得不行，她也不管是否是“猪食”，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这是食堂里面大多数包身工都有的样子。

她们坐在布满灰尘的地上，喝着“猪食”却一脸幸福，对于她们来说，每天最开心的莫过于此刻。如今饥饿到失去理智的肖岚，没有任何挑剔的资本，咕噜下去，粥就吃完了，饥饿感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在这一刻肖岚才明白这群小姑娘没有反抗的原因，这样的日子在刚开始，她们会抵触会反抗，但日复一日下去，扣薪，毒打，不给吃饭……手段一多，她们也不得顺从，这样才能活下去。

白天工作被监工盯着，晚上回地下锁着，累得要死，那还有时间谈什么反抗。包身工与世隔绝，没有出去的权利，更不用提要出去见父母借机逃跑。她们大多数都是从农村和灾区被骗来日籍纺纱场，没有反抗想法，更没有勇气。

食堂吃完东西，一群包身工就要被监工“赶”进纱布工厂。被赶了，你就不能不做，肖岚自然也是顺着指挥，把观察周围得到的关键点留下，为逃跑纺纱厂和民住区提供动力。

走出来的时候是有一条小道，望着这次一条小河，外面是一片稻田，把纱布工厂建在河流的上游，水不急也深，而纱布工厂又不止这一家，下游就是繁华的城市。

离林招娣所在纱厂最近的一个纱厂，正是入场的日子，与包身工不同，他们是正式工。他们之间，有男有女，其中和这群包身工年长很多的女工人都富有青春活力，穿着旗袍，化妆，姿态优雅。她们也在从外地来打工的，也是签了契约，他们过得比包身工简直好太多。包身工对于自己的自卑不敢上前交谈，正式工凭借自己的自大，不屑与包身工不多说一句话。

两队人群错开，划分的不仅仅是包身工和正式工的区别，还有弱势群体有没有被剥削的区别。

经过了河，还有稻田，一群包身工来到了自己的工作场所。每个人身上都有着监工发的牌子，牌子作为入场和出场的凭证，很是正规。可这不过是在半年前工人阶级闹革命的成果，这群“伪资本主义家”妥协的结果，哪些保障说来对这些包身工形同虚设。

监工带着二三十多个的包身工来，让他的脸上长光，包身工就是他们的手面，监工如果手上带的越多，那说明就越有钱，越受到尊敬。

二三十个包身工小姑娘，没有入正门，那是正式员工的工作场所，而包身工就意味着“临时”给工厂打工，得到的钱连正式工一半都不到，而大多数的钱还被老板、工头给吞了。

小姑娘从后门走，入了工厂的私厂，这里的环境恶劣，空气不流通，一切都被关的严严实实，多半是因为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这里的纱布全是质量很差的一批，经过包身工们的再改造就还可以再次入厂去，入厂按优质纱布来算。

当包身工来到了这里，就不关监工的事情，轮到纱厂老女工来看守着这一群“**机器”和“廉价劳动力”，谁不听话就直接打，做错也打，动作慢了也打，她的打是叫旁观的男员工来教导，老练的女工一般只旁观。

事情原比想象得更糟糕，整个环境都是纱布飞絮，满天飞舞，入到眼镜是一阵刺痛，以至于呼吸困难，而肖岚在这里无论怎样厌烦，她都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一直工作到下午四点，那时候才是包身工吃下一顿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