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盘珍馐已经端上了八仙桌,光是一只蒸羊羔,就将桌子占去了大半,小二只得再搬来两张八仙桌,才能将那所有的菜肴全部放上来。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希什曼拿着筷子,一道道地尝了过去,以前是吃不起这些东西,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自然是要大快朵颐一番的。
虽然那菜肴的味道,不见得有希什曼想象中的那么美味,不过在欧洲吃多了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尝到这东方美食之时,希什曼差点感动得潸然泪下。
果然就饮食文化来说,东方比起欧洲那是至少领先了好几个世纪的。
这羊羔据说就是萧关之前从右帐王庭带回来的战利品,草原上的肥羊,肉质鲜嫩、入口即化,希什曼怼着这一道菜,筷子就没停过。
一旁的清儿看着希什曼这幅饿死鬼的模样,修养极好的她也完全愣住了,端着酒杯等了好久,竟是没有找到一个劝酒的机会。
希什曼吃得满脸油水,这才发现了清儿还在一旁坐着,显得有些尴尬。
“清儿小姐。”
希什曼用毛巾擦了一把脸,问道:“为何不动碗筷?”
清儿心想有谁来青楼是光吃东西的,但还是笑着说道:“希大人对望江楼的美食,还真是情有独钟。”
“甚是喜爱。”
希什曼看到清儿手中的酒杯,也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道:“很久没有尝到这种滋味,难免有些忘乎所以了。”
清儿拂袖饮酒,站起身来为希什曼斟满酒杯,坐下的时候,却不觉离希什曼又近了几分。
“希大人,是还有别的朋友吗?”
“嗯?没有啊。”
希什曼看了一眼坐到自己身旁的清儿,又举起了筷子。
清儿看着这摆了好几桌的佳肴,心想你一个人,为何点了这么多的东西。
希什曼看了桌上满满的餐盘,想想自己好像是点得多了一些。
“清儿小姐。”
希什曼夹了一块肥羊到了清儿的碗碟中,笑道:“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清儿松了口气,终于开始聊天了,要是这个希大人还是这样埋头只顾着吃,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希大人请问,清儿绝对知无不言。”
希什曼放下了筷子,看着清儿问道:“清儿小姐应该是来自江南地区吧?”
清儿有些惊讶道:“希大人如何得知?”
“西北苦寒之地,哪里养得出像你这样温婉的女子。”
希什曼笑道:“清儿小姐为何舍弃江南的烟花之地,来到了这西北边陲呢?”
清儿有些迟疑,这个希大人来到望江楼,面对自己一个风尘女子,却不谈风月,反而聊起了自己的身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希大人,何必聊起这些事呢?”
清儿眼神落寞着,做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轻声道:“如若不是迫不得已,谁又会舍去了江南繁华,来到玉门关这不毛之地。”
“哦?”
希什曼说道:“抱歉,提起了姑娘的伤心事。”
清儿愣了一秒,心想自己把情绪都酝酿好了,你怎么就不往下问了?
你不往下问,自己这么多的表情岂不是白做了。
“其实也没有不能提的。”
清儿见希什曼不再追问,自己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道:“妾身在扬州之时,得罪了一位大人物,这才来到了玉门关,以求活命。”
“哦。”
希什曼点头道:“原来如此。”
清儿看着希什曼,脸上的表情有些控制不住了。
按理说这时候就算觉得事不关己,本着人类最初的好奇心,也得往下再问一句吧,怎么这希大人完全不管不问的。
看着希什曼夹着一个丸子在细细品尝着,清儿心想难道自己坐在身旁,还比不上一颗肉丸子诱人吗?
西北虽然苦寒,但自己来了也没两年,而且一直注意着保养,应该还没有到容颜衰老的那种时候。
清儿想着,将身上的罗衫轻轻褪下少许,露出了玉颈下雪白的肌肤和些许的香肩,端起酒杯道:“希大人,再饮一杯?”
“嗯,好。”
希什曼端起酒杯,却看到了清儿身上衣衫松垮,不禁想起了自己现在并不是在一个普通酒楼,而是一个青楼。
从扬州到玉门关实属不易,自己还是跟这个苦命女子多聊两句吧。
希什曼轻饮一口,笑着问道:“虽然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问一下,姑娘在扬州是得罪了怎样的大人物呢?”
清儿注意到希什曼看到自己胸口的眼神,心道果然对付这种情况,就要先让对方尝到一点甜头才是。
“往事何必再提呢。”
清儿的眼神颇为忧愁,幽幽叹道:“妾身在扬州之时,有一富商想要强占妾身,妾身不从,那富商便要将妾身买下,带回府中日夜折磨,妾身无奈,幸得东家垂怜,这才逃出扬州来到玉门关,得以活命。”
这话希什曼一听就知道是假话。
希什曼本就是一个大骗子,深谙各种骗人的技巧,自然是很难有人能骗得了她的。
望江楼本来就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青楼,肯定少不了皮肉生意的。
在青楼的女子,如果能有一个富商替她赎身,就算这清儿以后,真的成为了在浔阳江头夜弹琵琶的怨妇,那也比一辈子呆在青楼卖身好得多。
希什曼虽然知道清儿是骗他的,但是也能理解,
风尘女子,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生活下去的,骗一骗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又没骗到,而且那胸前的一片雪白甚是养眼。
“伤心之事,就不要多谈了。”
希什曼微笑道:“清儿小姐可知道大魏有何趣闻轶事?”
清儿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梗塞,依旧笑脸答道:“希大人想听哪方面的趣闻呢?”
“望江楼名字,来源于太祖皇帝之诗。”
希什曼笑道:“趣闻轶事,那当然要谈及太祖皇帝之事了。”
清儿惊奇道:“希大人听过什么传闻吗?”
“当然。”
希什曼说道:“传闻太祖皇帝仙游之时,龙体遗失,现在的皇陵乃是衣冠冢,太祖皇帝悄悄去了西方……”
“希大人!”
清儿有些害怕道:“妄议太祖皇帝,乃是大不敬之罪。”
“哦,原来如此。”
希什曼笑道:“太祖皇帝与望江楼东家关系极好,我还以为望江楼之人,真的会知道一些外界未曾听过的秘密呢。”
清儿摇头道:“事涉大魏祖龙,不敢儿戏。”
看不出来这青楼艺妓还挺有原则的。
希什曼暗暗叹了一口气,本来找一个青楼女子过来,就是想打听一下还有什么关于太祖皇帝的民间传闻,现在看来是不可能打听出什么额外的东西了。
希什曼兴致阑珊,看着这一桌的菜肴,又看了看窗外的明月,估算了一下时间,回头笑道:“你我二人享受如此盛宴,边疆军士辛苦,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清儿心想我大魏军士辛苦,跟你这外国使臣有什么关系,但还是答道:“希大人体恤军民,实在是有心了。”
“过奖了。”
希什曼笑道:“这望江楼里,有多少姑娘?”
清儿微微一怔,说道:“有五十余人。”
“还真不少。”
希什曼又问道:“现在闲下来的姑娘,有多少人?”
清儿愈发觉得奇怪,但还是答道:“这几天萧将军及三殿下归来,镇西军军士多有要务,楼子里的客人有些冷清,很多姑娘们都在闲着。”
“好。”
希什曼抚掌道:“那劳烦清儿小姐,将闲着的姑娘们都叫过来吧。”
“什么?”
清儿听到这句话,这辈子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讷然问道:“希大人,您是说……”
“把姑娘们都叫过来啊。”
希什曼笑道:“清儿小姐,你刚刚不是说这一桌佳肴有些浪费了吗,正好楼子里的姑娘们都歇息着,那我就请姑娘们来吃一顿吧。”
清儿梗住了,她很想质问一下希什曼,你知道把楼子里所有的姑娘都叫过来,要花多少钱吗?
但转念一想,面前这个来自大秦国的使节,明显不是那种缺钱的主。
请姑娘们吃饭?
这望江楼虽说开在西北,比不了江南各地那样富庶,但楼子里的姑娘们不说锦衣玉食,至少老鸨不会少了姑娘们饭吃。
你这一桌菜肴虽然难得,但姑娘们可不会眼馋你这些东西。
清儿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希大人,是怎样一个挥金如土的豪客。
清儿很后悔,早知道自己一开始就应该使出浑身的媚术,把这个希大人弄上床了再说。
“怎么?”
希什曼见清儿迟迟未动,微笑道:“清儿姑娘,吃醋了?”
这是清儿等了好久,希什曼说出的第一句调情的话,但她此时已经没有功夫再去考虑调情的事情了。
“希大人……”
清儿厚着脸皮,抓着最后一丝希望,一脸柔媚地娇声道:“有妾身一个,还不够吗?”
希什曼微微一笑,自然是不够的,只有你一个人,动静还不够大。
“清儿姑娘。”
希什曼说道:“来日方长。”
清儿一愣,没有太听懂希什曼这句话的意思,但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得点点头,默默走出了门去。
……
……
今天的望江楼,是自开业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就连当初萧关将军犒赏三军,私人出资允许军官公开狎妓,都比不上今天这么热闹。
来到青楼狎妓,向来都是要做得极为低调的。
就算望江楼没有挂上青楼的牌子,但所有人都知道,这里就是做着青楼的皮肉生意的。
或许望江楼里真的有那卖艺不卖身的艺伎,但大多数姑娘迫于生计,最终也免不了沦落风尘。
来到望江楼的客人,一般都只要一个姑娘作陪,再多一点的会点两个姑娘。
三个,那就已经是最多的。
今天望江楼上至掌柜,下至打杂的,都长的见识。
这个大秦国来的使节,居然一口气把闲着的三十多个姑娘全部叫了过去。
不仅是店里的人感到惊奇,那些偷偷过来望江楼采花的军官们,也在好奇着。
那大秦国使节究竟是怎样一个生猛的男人,居然能做到一个打三十个。
不是说那个大秦使节十分年轻,而且漂亮得像个女人吗?怎么可能有这么强大的战斗力。
来狎妓的军官们有些不忿,纷纷登上二楼准备一探究竟。
不过他们上了二楼也见不到希什曼,因为那房间里一片莺歌燕舞,就算推开了门,那也是除了望江楼的姑娘,其它也看不见什么东西。
希什曼被一群莺莺燕燕包围着,七八双筷子夹着食物准备喂给他,五六个酒杯举着,等着他一个一个喝过去。
六七个姑娘正挥舞着丝带,跳着自己最擅长的舞蹈。
另有四个姑娘吹拉弹唱,轻声唱和。
希什曼听着姑娘们的欢声笑语,闻着那香甜异常的脂粉味,觉得头脑有些发飘。
“嗯?”
希什曼左右搂着两个姑娘,正享受着她们令人舒爽的按摩,突然听到曲子一变,一个清脆的女声入耳,让他神志一荡。
希什曼朝四周一看,只见那跳舞的姑娘们依然在翩翩起舞,只不过有一个有些清瘦青衫女子正坐在一旁一变弹着琵琶,一边唱着小曲。
曲词依旧是春江花月夜,不过曲子却不一样,浑然不似之前那虚浮的华丽词曲,反而透出了些许的凄婉。
“停!”
希什曼抬手一叫,姑娘们无论正在干什么,都立刻停了下来。
“那位姑娘。”
希什曼指着那青衫女子。
那青衫女子停下弹唱,怯怯地看着希什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哦,这位是妍儿。”
清儿在这群人里面,显然地位是比较高的,她率先回答了希什曼的话,接着问道:“希大人,妍儿初学乍练唱得不好,我给您弹一曲?”
“哪里唱得不好,极好,极好。”
希什曼抚掌道:“妍儿是吧,来,过来。”
那妍儿闻言,依旧眼神怯怯,抱着琵琶坐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希什曼看着,场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希大人……”
一位姑娘开口道:“妍儿她……只唱曲子……”
“哦?”
希什曼看着那怯怯然的妍儿,心想原来这望江楼还真有只唱曲子的姑娘。
这妍儿看上去跟艾米年纪差不多,却要在这种地方自谋生路,实在是有些凄苦,难怪那曲子风格迥然不同。
“各位姑娘,我何时说要妍儿陪酒了。”
希什曼招呼着那青衫女子说道:“妍儿是吧,来,坐过来。”
那妍儿把目光投向了清儿,只见清儿微微点头,妍儿才抱着琵琶,一脸忐忑地坐在了希什曼的身边。
“曲子好。”
希什曼问道:“自己新编的?”
妍儿看到希什曼漂亮的脸庞,红着脸点了点头。
“会编曲,好啊。”
希什曼点头道:“我给你一首词,你现场编个小曲,我听听可好?”
妍儿愣了几秒,在一旁几个姑娘的推搡提醒下,这才连忙点了点头。
“好。”
希什曼笑道:“哪位姑娘笔记?”
“希大人,您说。”
清儿不知何时已经准备好了笔墨,伏在案前提笔欲写。
小二没骗自己,这清儿确实是个机灵的姑娘。
“好,我念。”
希什曼悠悠吟诵道:“明月几时有……”
哐当!
希什曼刚说出第一句话,只听见门口一声巨响,隔间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众姑娘吓了一跳,向门口看去,却只见一个身着戎装的清秀公子哥,正一脸怒容地站在那里。
姑娘们不认识那个公子哥,希什曼却得意一笑。
自己好不容易搞出这么大动静,三殿下您终于肯来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