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怡玢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忽然被花童送来一大束白色百合花,陈怡玢拿起上面的卡片,上面写着:“希望你昨夜一夜好眠,张少白。”字迹虽然不是很好看,但也能看出书写人的认真。
陈怡玢随手给了花童一点零钱,抱着花进来,黄薇甜就道:“哟,这是谁啊,一大早的就鲜花攻势,真是够可以的了。”还上前去看卡片,见到是张少白,她又说:“张老板可是够上心的哟。”
陈怡玢让佣人去将花插到水晶花瓶里摆在客厅,说:“花还是很漂亮的。”
黄薇甜道:“可惜啊,他不太懂嘉和,我们嘉和喜欢的是郁金香。”
王绶云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句:“那花是挺别致的,很特别。”
黄薇甜看不出王绶云的一腔心事,还跟李少雍说:“顺带一提,我喜欢什么花,有人还记得吗?”
李少雍立刻表态:“我老婆喜欢玫瑰,红玫瑰,我自然记得!”
黄薇甜嘟着嘴说:“那就别等我主动说了,等某人表态!”
李少雍立刻给黄薇甜夹了一筷子菜,说:“我知道我知道,一定好好表现。”
黄薇甜满意了,又跟李少雍俩人腻歪成了一团。
吃完饭没多久,二哥就过来了,二哥前两天知道陈怡玢这件事就十分重视,二哥也动用关系向工部局讨说法,同时大哥也将会赶回来给陈怡玢出谋划策,大哥是法律方面的专家,曾经在德国和美国专修过法律,对沙弗的法律也颇为了解,得知工部局欺负陈怡玢这件事,大哥义愤填膺的拍着桌子道:“告,必须得告!”
二哥过来跟陈怡玢说:“我打听到了,沙弗大使后天大概能回来,我已经让人看着了,若是回来我就领你去坐一坐,文澜和随庆也认识大使先生,到时候也一起去,看看他会说什么。”
又跟众人商量了一会儿,二哥和陈怡玢就一起去了和安医学校了,今天是学校的开学仪式,陈怡玢虽然已经有过一次经历了,但是这次也还是很忙乱,因为医学院的招生人数很多,报名了将近五百名学生,年纪从15-25岁之间的都有,安排吃饭和住宿都需要人手,所以就算陈怡玢这边被白楼花园这件事搞得很乱,也还是来学校这边看一看。
二哥请一位穿着一身长褂、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上台讲话,老人又跟二哥互相推拒了一番,最后还是老人上台讲了话,老人也是前朝的文人,说话总带着一点之乎者也,后来看台下的人都一脸迷茫,在他说得激动的地方也没几个人给他鼓掌,这才转而又说了一遍大白话,台下学生才开始鼓起掌来。
陈怡玢看到这些,想到了她最近跟赛德和王绶云谈到了西医的发展问题,心里到底还是有了更多的想法,心里想着等过一阵事情少了,坐下来跟二哥好好讨论一下这件事情。
陈怡玢和二哥又跟管理学校的校长在寝室和食堂巡视了一圈,她们‘蝶恋花’的新员工也还是在这学校里培训,只是有三两个教室是专门给他们的了,新员工们看到这些新的医学生,有很多甚至也想去学习,但是他们之中更多的是灾民出身,一年一块大洋的学费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就断了这个念头。
陈怡玢又见了唐阿凤的母亲,唐母原来是在培训学校里管理新员工宿舍的,后来医学校这边缺人,就将唐母调为管理整个医学院宿舍的管理员,激动得唐母好几宿都没睡好觉,一个劲儿的跟唐阿凤说:“大老板是我们母女的贵人啊,阿凤你要好好跟在老板身边,有点眼色,好好学习!”
唐母这时看到了陈怡玢自然十分高兴,一一将寝室的管理条例跟陈怡玢汇报了一遍,因这新条例出自于陈怡玢亲手制定的旧条例,又由二哥和陈怡玢他们一起重新研究,结合了西洋大学和国内学校里管理学生的办法,寝室条例还是颇为人性化的。因为人性化,所以就特别缺人手,二哥已经从陈怡玢手下撬走了好几位刚提拔上来的小头目了,搞得陈怡玢很不开心。
但是当着唐母的面,陈怡玢还是对自己的老员工持鼓励态度的,唐母对陈怡玢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对她肝脑涂地,自然是一直在旁边点头称赞。
二哥看着现在的陈怡玢,她今天穿着一身宝蓝色旗袍,身姿婀娜、美丽大方,一边迈着长腿走路一边听着下属跟她汇报工作,表情认真而专注,怎么看都是让他感到颇为自豪的,能有这样一位优秀的妹妹,真是他陈嘉兴的骄傲。
二哥很感慨,忽然想到了几年前他去沙弗的时候,陈怡玢刚跟陆云鹤离婚时的样子,那时候他还一味的指责陈怡玢,说她对陆云鹤不尽心,后来虽然他们离婚了,可他还是遗憾嘉和不是男人,可如今来看,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陈嘉和都是十分优秀的。
他跟陈怡玢说:“看到你也这么成熟了,日子过得比我还好,我真是替你高兴啊。”
陈怡玢冲他笑,说了一句:“以后会更好的!”
二哥也跟了笑了,是啊,这才是开始。
从学校里出来,陈怡玢又去‘蝶恋花’店里看了看,结果到了店里发现,庆银楼的伙计已经等了她很久了,伙计将雕花木匣子递给她,她打开匣子一看,只见黑色丝绒布料上放着一支火油钻的手链,颗颗璀璨,一看就不是凡品,她先拿起了匣子里的卡片,只见卡片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字:王少将。
陈怡玢见了,忍不住一笑,给了伙计一点跑腿零钱,将匣子收下,跑腿伙计堆着笑说:“这只手链上面的火油钻都是十分好的,是我们大掌柜挑选的,颗颗精品,如果不是王少将亲自来,我们掌柜还不打算放出来呢!”
陈怡玢听了,又给了伙计几个零钱,乐得伙计直鞠躬。晚上回家,黄薇甜眼尖,一眼就看见陈怡玢手上戴着新手链,立刻说:“怎么早上出门没见你戴啊?”她想了想,又说:“哦,我知道了,这位张老板真是下了大手笔啊,又是鲜花又是首饰的,不过话说回来,这钻可是够闪的啊。”
黄薇甜瞥一眼李少雍:“我好像还没有一条火油钻的手链呢?”
李少雍赶紧好一顿哄黄薇甜,不一会儿,花童也来给黄薇甜送了一大束红玫瑰,黄薇甜这才笑开了,李少雍觉得随着张少白的大举攻势,他的钱袋子会瘪得前胸贴后背的,已经在考虑这几天晚上不来陈怡玢这里吃饭了……
因为黄薇甜和李少雍俩人的打岔,陈怡玢也没有说出:“这条手链不是张老板送的。”
旁边的王绶云看了一眼陈怡玢,还笑着说了一句:“很好看。”搞得陈怡玢挺不好意思的,连声谢也不敢说。
王绶云看她这样,嘴角愉悦的翘起,感觉好像跟陈怡玢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一样。陈怡玢见他这样,就瞪了他一眼。心想黄薇甜和李少雍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王绶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还在旁边偷笑!
吃完了饭,四人吃在小客厅里喝咖啡和茶水的时候,黄薇甜还说呢:“最近啊,女士之间都不流行戴宝石手链、翡翠手镯了。”
李少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看着黄薇甜问了一句:“那流行什么啊?”
黄薇甜说:“流行戴手表啊,西洋产的机械手表,最好用火油钻镶嵌的,特别受太太们追捧。”她说完,就想起来当年还在康顿读书的时候,她和陈怡玢还陪王绶云给杨苒苒买过一只手表呢,那时候大家帮挑得十分用心呢。
王绶云显然也想到了当年买过的一块手表,那块表在刚开始还见杨苒苒戴过两次,后来杨苒苒嫌弃他买的太便宜,又自己花钱买了一块新的。那时候他还是中校,工资不多,除了吃喝之外攒了一笔钱给她买了第一件礼物,结果就是这样一个结局,也跟他们过去的婚姻一样。
王绶云在心里自嘲的想,不过这些也都是过去式了。现如今他可不再是一个小中校,军部登记在册的少将之中,除了那些官二代们,他是最年轻的少将了,前途无限。
陈怡玢一向对这种东西不是太感兴趣,旁边的黄薇甜继续将李少雍丰厚的薪水给透支,李少雍在那里欲哭无泪的又许下了好几个礼物,旁边的王绶云一边翻着报纸一边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句:“你们女士潮流变得倒是快啊。”
黄薇甜还说:“所以啊,珠宝首饰要有,机械手表也要有!”
陈怡玢还想找机会跟王绶云道了一声谢,傍晚的时候倒是又发生了一件事。
天黑了之后,陈怡玢正合计去薛仁爱那里将玩疯了的孩子们接回来,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矮胖男人站在门口,薛仁爱也没给他开门,陈怡玢走近一看,这不就是周永成吗?
周永成看见陈怡玢竟然还认识她,说了句:“陈小姐帮我跟阿仁说说,都是我猪油迷了心窍,都是我的错,只求她能原谅我。”
陈怡玢直接就说:“周先生,这个忙我可帮不了,这句话您得自己跟薛姨说。”
周永成也没介意陈怡玢这么不给情面的拒绝,反倒苦着脸说:“我说了啊,我说了那么多次,还写了信,打了电话,阿仁都不理我啊。”
陈怡玢道:“那我们这些外人也帮不上忙了。”
周永成道:“请你帮我跟她说,我是真心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去招惹别的女人了,只守着她一个,求她回头吧!我离了她才知道,这世上只有她对我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好啊,再也没有别人了!”
陈怡玢听他说得这么动情,也合计一会儿进屋先看看情况再决定说还不说,薛家的佣人见是陈怡玢才给开了门,周永成看见薛仁爱的老嬷嬷还喊了一声,老嬷嬷跟他说:“周老爷,我们太太请你离开,她不会见你的,所有的话在离婚的时候都说完了。”
周永成道:“阿仁,我后悔了,我活该,我得到了惩罚,阿仁,求你见见我吧!”
老嬷嬷道:“老爷,您也是要脸面的人,何必在这里弄得大家都听见呢,影响不太好,我们太太刚过上平静的生活啊!”
周永成心想,若不是这样的话,还怎么见阿仁一面啊?
果然没多一会儿,薛仁爱就出现了,老嬷嬷开了门请周永成进了客厅,陈怡玢一见这种情况,就跟薛仁爱说要带着三个孩子离开,结果薛仁爱说:“无妨,你也留在这吧,也是有个见证。”
陈怡玢无奈,只得留下,让老嬷嬷将三个孩子带到别的房间里去完,三个孩子临走前还蹦蹦跳跳的向周永成喊了一声:“爷爷好!”
周永成自然是知道薛仁爱最近跟三个孩子的关系的,知道三个孩子天天出入薛公馆,跟薛仁爱在一起,周永成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一样,跟三个孩子打招呼。
周永成还说了一句:“阿仁,我知道你喜欢孩子,等将来我们俩也领养几个孩子,像这几个孩子这样可爱、可心的,养在你身边,你说好不好?”
薛仁爱倒是很平静的说:“当初你跟我离婚的时候,一个理由就是我生不出孩子,你忘了吗?”
周永成一下尴尬了,道:“我那时候不是老糊涂了嘛,现在好了,阿仁,我错了,求你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薛仁爱叹了口气,道:“我几十年前我就不断的听你说这句‘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你看,我给你了一次又一次,你呢,仍然一次又一次的有别的女人,这一次晓秋月的事也正好,我们好聚好散,各自过上新的生活吧。”
周永成立刻苦求道:“阿仁,是我狗屎迷了眼,是我对不起你,这次我是真心的,我终于明白了,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其他女人都不过是玩玩而已,对不起,阿仁,我知道我伤了你,让你对我失望了,可是我一定会补偿你的,以后我绝对再也不招惹别的女人了,我要再失言,你拿刀杀了我都可以!我是体会到了,离开了你,我的心真的难受得像要死了一样啊!”
薛仁爱只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跟晓秋月蜜里调油的时候也没有难受得要死了啊?你不过是因为在她身上栽了跟头,这才回头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