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娃!你比俺见识多,那么多坎儿都过了,娃你要好好活着啊!”老汉也是老泪纵横,“一路来,你叫俺爹爹,俺女儿死的早,就真把你当俺闺女了!闺女听爹爹话,在这里好好养好身体,要是有合适人家就再嫁了吧,你说呢?”
吴丽俊哭得都有些抽搐,身子晃摆着不由她使唤,老汉的胸部也给浸湿了一大块。
老汉摸着吴丽俊的头发,继续说道:“闺女,一个女人不容易啊!要听爹爹的话啊。”他心里也清楚,这苦命的娃在情感上是个倔驴子,但若不说,一想到一个女人孤零零在这大山里生存,何止是困难那么简单啊!
人困了,泪也枯了!吴丽俊不可能自私的要求老汉留下来,因为她知道远在陕北的婶儿更需要老汉。
在晚霞褪色霎黑之际,疲惫的吴丽俊紧紧挽住爹爹胳膊慢慢向村里走去,马拉着车缓缓跟在后面。
老汉还如前小心翼翼,拿出了皱巴的一张纸。村大队书记郭二狗盘曲着腿,靠在一堆叠好的被褥上,一份没精打采的样子,纸几乎要贴在他脸上了,头凑近微弱又颤栗的煤油灯,有些尴尬的瞥了老汉一眼,只认识几个字,多数不识。轻轻折叠好,物归了原主。不好意思憨笑说:“俺兜大字不识几个,有介绍信就中。”
说完,他脸转到麻纸糊的窗户,喊叫婆姨赶紧给老汉倒完碗水。郭二狗婆姨端来水,又找了只针把灯芯给向上挑了挑,屋头马上就亮多了,站在锅灶旁打量了一番老汉,好奇地问道:“下头大槐树前的马车是你的嘛?上头还坐着一个大闺女家呢!”
老汉根本听不懂这里的土话,也不晓得如何答复,就只顾点头了!当然陕北方言,郭二狗和婆姨也听不懂。不过,婆姨刚才那么一问,加之老汉的点头,郭二狗赶紧使唤婆姨把那闺女叫到屋头来,婆姨扎了块头巾就去了。
吴丽俊被热情的叫进屋头,婆姨也给倒了碗水,她瞅着吴丽俊,觉得很是俊俏,怎么看也不像乡下女人。吴丽俊端起水,尽量用碗沿挡住对方视线,她实在不习惯被陌生人老盯着看。
老汉让吴丽俊跟大队书记说说来这里的原由,吴丽俊明白了!于是,轻轻放下碗,朝着坐在炕头的大队书记说:“俺们是从陕北来的,这是俺爹爹!俺是党员,由于身体原因不能参加工作了,考虑来您村养病,这里该清静些!”
——“对了,俺叫武相萍,大叔您就喊俺相萍吧!”吴丽俊补充说。
“这就明白了,哎!刚才你爹爹和俺都听不懂对方的话。”郭二狗边说边下炕,可由于鞋给搁在吴丽俊坐着的木凳子下,加之屋里暗,找了半天也不见。婆姨在地下转悠半天也没寻见,还笑着跟吴丽俊解释说,人老了,就这样丢三落四,刚放东西,一转身就给忘了!
吴丽俊这时脚稍动了下,觉得踩着什么了,低头一看是双胶底的大粗皮鞋,赶忙给郭二狗提了过去,这让郭二狗和他婆姨更不好意思的很。
郭二狗穿上鞋下了地,便吩咐婆姨去弄点吃的来,他和蔼地对着吴丽俊说:“今个儿,就先暂住俺家头,明儿再去弄住的地方!还得需到乡上招呼一声!”
吴丽俊也笑着连忙点头,并跟爹爹说了声,老汉起身给郭二狗鞠了一躬,这使得郭二狗赶紧上前阻拦,还连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咋敢当啊!”
初秋天还热的很!晚上凑合吃了点便饭,郭二狗和老汉睡一屋,他婆姨和吴丽俊睡一屋。
天未亮,郭二狗带着老汉的介绍信去了乡上,走前就招呼了村长,把大队庙的一间厢房打扫干净,窗户重新糊些麻纸,用红布把庙里的神像给遮蒙了脸。而这里在村中央,不仅安全,而且离哪都比较近,对面就住着村书记一家,挺是方便。书记家婆姨还送来了一口窝和几只碗筷,还有几斤粗面,村长把水缸里也挑满了水,还和泥摸了摸灶台,一上午功夫就给收拾得像已经住了人很久似的。
吴丽俊看着这一切,她心里想,这里已是她的唯一家了,爹爹明日就要回去了!这一天老汉从乡里回来也没有歇着,给马上了料,就随人上山给吴丽俊劈了两捆柴回来,还都被劈成短截截的,堆在庙屋檐下,足够吴丽俊一个人烧两三个月。
中午,烧火试了试多年不用的灶台,刚点火时有些倒烟,使劲扇了会儿,烟囱气不压着了,锅里水不一会儿就烧开了!郭二狗从乡里回来时,给吴丽俊捎了一只温壶和两只脸盆,还有一些日常家用的小东西,这些都是乡里直接给的,因为信里写明了要尽可能给予“武相萍”生活上的基本照顾。
下午,郭二狗还专门给各小队开了会,也叫了村妇女主任来,大家议论后,最后把武相萍分到四队,分给半分靠近河塘的菜地,和半亩山上的旱地。大队会后,妇女主任还去看望了远道而来的,身份有些捉摸不透的“武相萍”。一时间,武相萍成了村里男女老少的话头,好奇也好心的闺女和婆姨们总抽出空闲来瞅瞅有点和她们不一样的外来人。几天功夫,吴丽俊就与她们混熟了,只要她在家,老有未嫁的姑娘们来问询外面的世界如何如何,吴丽俊也乐此不疲,尽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讲给她们听,她也十分喜欢这些单纯天真的姑娘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