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质问让周围的空气都沉寂下来。
同时，那双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散发出极为恐怖的压迫力。
自老人超脱四境并继任枢机院长职位以来，再也没有一个年轻人能在他面前保持镇静。
他光是用一个眼神，就能把那些所谓的天才吓得心神惶惶。
可陈遇的表现超乎了他的意料。
面对老人的质问与审视，陈遇非但不慌张，反而表现得十分淡泊。
那完全不像是下位者面对上位者时所该有的态度，反而像是两个拥有平等地位的人在坐下来互相攀谈。
老人见此，再次由衷感叹。
“无关修为，你的胆识与魄力确实非凡，远超老朽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后辈。”
“还行吧，我是吓大的，所以胆子大些。”
陈遇随口说着。
老人笑了笑，说道：“那么——回答老朽的问题吧。老朽既不是你的徒弟，也不是你的女人，你为何心甘情愿地将这门功法交出？”
“很简单呀。”
“哦？怎么个简单法？”
陈遇用手指轻轻敲打石桌的桌面，然后轻声问道：
“你们武管会已经知道了这门功法的存在，难道会放弃吗？”
老人摇头：“不会，老朽对这门功法势在必得。”
“如果我不交出来的话，又会如何？”
老人淡淡道：“一切按规矩行事。”
陈遇问道：“什么规矩？”
“不要忘记了你所犯下的罪行。”
“可是我帮你们解决了那么多逆龙盟的人。”
“功是功，过是过，功不能抵过。”
老人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陈遇叹了口气：“所以咯，即便你们很受规矩，可如果我不将这门功法交出来的话，你们完全可以在规则之内找出一百种方法来捏死我。”
老人笑了起来：“看来你并不笨。”
陈遇叹气道：“我从来都不笨。既然迟早要交出来，那么不妨干脆一些。”
“你的选择很正确。”
陈遇的嘴角上扬，轻声道：“而且，只要我干脆一些，你们想必也不会太吝啬吧？”
老人点头：“提出你的要求吧。”
陈遇伸出三根手指头：“我的要求有三个。”
“希望不要太过分。”
“当然不过分。”
“说吧。”
陈遇将三根手指转为一根手指，缓缓说道：“第一个要求，我希望武管会不要干涉我的任何事情。”
老人眯起眼睛：“比如？”
陈遇说道：“比如不接受收编通知。”
话一说完，老人想都不想就摇头了：“不行。”
“为何不行？”
“因为这个要求太过分了。”
陈遇皱起眉头：“仅仅是我一人而已，哪里过分？”
老人沉声道：“收编方针，持续数百年而不变，是维护神州安定的重要基石。我们不可能放任一个没有编制的先天武者在神州大地上撒野。”
“我保证不撒野。
“这不是你保不保证的问题，这是规矩！神州大地之上，要么接受收编，进入武管会的管辖，要么成为武管会的敌人。”
“没有例外？”
老人有些严肃地说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而唯一能杜绝的方法就是让这长堤之上，一只蚂蚁都不存在，懂吗？”
陈遇摸了摸鼻子：“原来我是蚂蚁啊。”
“显然是的。”
“没得谈？”
老人淡淡说道：“答应你这个条件，就相当于破坏规矩。如果我们肯破坏规矩的话，为何不直接对你下手？那样会简单方便很多呢。”
陈遇叹息道：“似乎真的是这样。”
老人说道：“所以，老朽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
陈遇对此早有预料，所以并没有太失望。
“既然如此，那就换一个吧。”
“说。”
“我愿意接受收编，但武管会不得干涉我的任何事情。”
老人微微点头：“可以，但是有一个前提。”
“什么前提？”
“不得违反武道管理条例中。”
“成交。”
陈遇爽快地拍板。
因为他很清楚，对于武管会来说，武道管理条例中的规矩是他们最在乎的东西，也是不容被挑衅的底线。
即便陈遇手中有着让他们无比心动的东西，也不可能令他们让步。
这样的武管会很可怕，但也很令人安心。
至少不用担心他们会突然翻脸。
老人说道：“说出你的第二个要求吧。”
陈遇伸出第二根手指。
“我希望武管会能保护沐家。”
“嗯？”
老人皱起了眉头。
陈遇叹息道：“在之前的事件中，我杀了逆龙盟不少人，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那个日圣使在逃走之时曾扬言要杀光所有与我有关系之人，而沐家上下正是他们首当其冲的目标。”
老人笑了起来：“恐怕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吧？”
陈遇笑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因为你们而被逆龙盟惦记，沐家也因此受到牵连，你们武管会总是要付出一定责任的。”
一旁的温正鸿也低着头说道：“老院长，此事的责任在我。当初在黄庭山，陈遇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却因为帮我而与逆龙盟结下大仇。之后又是因为我逃到沐家这边来，导致沐家也遭受牵连……”
“好了。”
老人抬起一只手，制止了温正鸿的话语。
然后他看向陈遇，眼神有些奇异。
“你可知道，武管会的庇护意味着什么？”
陈遇淡淡说道：“意味着沐家可以享受安宁。”
老人沉声道：“更意味着他们可以一步登天。”
“或许吧。”
“神州之大，二十八省，万万里山河，其中的家族势力如天上之繁星，数不胜数。然而能得到武管会庇护者，只有十个。”
老人有些严肃地说着。
陈遇则将手放在那本笔记本上，用手指轻轻敲打，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他微笑道：“神州之大，二十八省，万万里山河，数十亿人，百万武者，犹如天上之繁星多不胜数。然而能让武管会更上一层楼者，仅我一人而已，难道——不是吗？”
说着，陈遇将手中的笔记本轻轻一推，推到了老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