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新本格吗?真的和我以前看过的古典推理完全不一样。"百日红尤佳感慨道。
"嗯。新本格推理最大的特点就是想象力被激发到了极点,只要逻辑还在,那再异想天开都没关系。"折木说道。
折木非常喜欢新本格的作品,那异想天开的诡计,看得头皮发麻的爽快感真的是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的。
不过他和岛田庄司一样,对所谓的"规则"一贯是非常鄙视的。他也同样不喜欢绫辻行人提出的"新本格七大守则",哪怕这些守则确实有推理文学的发展有一定的意义。
但比起在所有人都在他画的康庄大道上奔跑,他更希望推理文学是块自由的草原,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方向前进。可以奔跑,可以跳跃,也可以漫步、嬉戏,甚至躺下来呼呼大睡。
每个人都能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写作,这才是折木心目中的文学净土。
"那折木老师你之前写的《姑获鸟》是什么流派?新本格?"百日红尤佳问道。
折木想了想,组织了下语言,才悠悠地回道道:"《姑获鸟》说是新本格也可以,不过我更想说它是社会派!"
"社会派通常把探索的情节放到广阔的社会背景中展开,具有较强的时代感和批判精神。表现出鲜明的政治倾向,或揭露美帝国主义占领下瀛洲的黑暗,或反映瀛洲资本主义社会的罪恶。相比本格派的注重解谜,悬疑派的注重气氛,社会派推理则更注重的是对于人性的描绘与剖析,以及各种值得思考的社会问题。"
"可以没有华丽的文笔,也可以没有异想天开的诡计。社会派更像一位老人用低沉的声音唠唠叨叨,希望能给予读者一些微不足道的启示。"
"社会派吗...还真是贴切的名字呢!"百日红尤佳喃喃道,有些失神的双眸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而社会派和其他风格的推理的区别,除了强烈的写实主义风格,就是文学性了。就像《姑获鸟》,既是推理小说也是纯文学作品。而社会派,甚至可以不是推理小说。"
就像折木上辈子的山崎丰子的《白色巨塔》《华丽一族》、高杉良的《金融腐蚀列岛》。
"事实上,文学性比例的增加一直都是推理文学发展的趋势。这从欧美的黄金时代就能看得出来。"
"无法否认,短篇黄金时代对于侦探小说的引导作用是不可忽视的,但短篇会向长篇过渡,也正是因为短篇侦探小说的弊端非常明显。其一是限于篇幅,情节很难展开,精妙的诡计也因为缺少充分的'起承转合';而逊色不少。其二就是就是小说的现实性受到了质疑。短篇侦探小说基本都是'神探遍地走,奇事天天有';的模式,这种模式看个新鲜还可以,但当读者的猎奇感逐渐淡去后,他们就会对小说产生反感。"
折木仿佛就像说嗨了一样,继续说道:
"而长篇黄金时代的作品除了登峰造极的诡计设计外,最大的特点就是文学性的进一步植入。推理小说作为一种文学类型,首先应该是一部'小说';,其次才是'推理';的种种元素。所以推理文学必要先满足一些作为小说的基本条件,比如故事的完整性、情节的技巧、优美的文字、真挚的情感,甚至还要有深层次的意义。就像阿加莎的《东方快车谋杀案》最后波洛面临的选择一样,深远而富有意味。"
"阿加莎在这些方面掌握的非常好,她也是我最喜欢的推理作家。"
"可以预见,推理文学的文学性必然会进一步加强,而且还会呈现多样化的趋势。"
折木不由地想到自己前世最畅销的推理天王,没有之一的东野圭吾。
这位问鼎外国作家富豪榜首位的推理天王,其一生的作家之路可以说是相当坎坷的,比许多籍籍无名的小作家还要坎坷。
东野圭吾前期的作品本格色彩十分浓郁,这些作品大多以校园为背景,娱乐性比较强,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可言。这一时期的作品偏重逻辑推理,内容单薄,将"意外性"固定在"凶手是谁",例如《放学后》全篇以师生矛盾为主,结局却以妻子为凶手,这样的布局给人刻意、突兀之感。
可以说,东野圭吾并不太适合创作创作纯粹的本格推理。纵观其创作生涯,这个时段的作品大多水准之作,没有多少亮点。除了处女座《放学后》的销量超过十万册外,其他的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直到东野圭吾创作了小说《宿命》。这是公认的东野转型之作,标志着"东野流"的开始。
东野圭吾没有把焦点放在谜团之上,而是注重刻画人物的性格,和在这种性格影响之下的行为。这点很明显是受到了社会派推理的影响,属于写实主义。但不同的是,东野圭吾没有让自己的作品背上松本清张式的"责任感",他的刻画某种程度上是为了销量的"洒狗血",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批判。
但事实上证明,东野圭吾的选择是正确的,这样的转型让东野圭吾彻底跃入了畅销作家的行列。
"等等..."
折木突然想到,他好像找到《占星术的杀人魔法》差在哪点了。
东野圭吾找到了推理小说中文学性与推理性的平衡点,找到了自己的路,所以他成了畅销小说的印刷机。
而新世纪的推理小说,既继承了社会派推理清新的文风、深刻的思想和新本格推理华丽的设定,将两者有机结合。使得小说类型化痕迹非常模糊,已经很难适用某种标准。
"好看"和"有趣"才是评价的唯一标准。
折木非常喜欢这类推理,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理念重新构建时空维度。
可是自己却太重视社会派、新本格的标签,完全被这些框框架架牵着鼻子走。明明自己是最讨厌这些的,可是轮到自己写时,却也总是不免犯这样的错误。
找到小说文学性和推理性的平衡点吗...
"百日红,我明白了,谢谢你。"折木微笑着对百日红尤佳点头道。
"哈?"
她做了什么?
怎么总有种自己错过了几百集剧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