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进等人一见房顶上矗立的是一名女子,虽然仍是害怕,但终究松了一口气,心想一个女流之辈又能有多大的能耐呢。
“小娘子,深夜你不在家相夫教子,跑到这太湖边上来做什么了?”柳进一旦面对女人,轻浮的本性就流露了出来。
“柳寨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曾有一面之缘,难道你忘了吗?”那女子冷笑道。
一面之缘?柳进在内心飞快的思索着,借着火把的光亮他仔细打量对面的这个女子,但见这女子娇美中透着英气,腰间斜跨着一柄短剑,突然间柳进倒吸一口凉气,想起了对面的女子是谁。
“任红蕖!”
柳进高声惊呼道,对面的女子微微一笑,她正是在宁王朱权的冲霄会上大战群雄的玉蝎子任红蕖,她身上的那柄短剑,自然就是江湖四宝器之一的鱼肠剑。
巫山派、华山派、白鹰帮、烈火堂、清风门,这些在江湖上有名有号,甚至高出海龙寨不知多少的门派,在冲霄会一役车轮大战任红蕖,最后却是输得一败涂地。那巫山派的掌门刘豹更是偷袭不成,反丢了性命,虽然柳进进入冲霄楼的时间较晚,但几十条人命赫然陈列于地上的情景让他记忆犹新,如今见到这女魔头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不禁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任红蕖!果然是你,可是我们与你并无冤仇,为何跑到这里来寻我们的晦气!”柳进大声喊道,不过声音都有些发颤。
任红蕖纵身一跃,轻飘飘地从房顶落下,众人连忙后退,围城了一个圈将任红蕖包围在了中间,但是却没有一人敢于上前。
“蠢材!你真认为本小姐愿意脏了手去杀你们这些腌臜泼才?”任红蕖冷冷道。
此言一出柳进倒是大吃一惊,反问道:“休要狡辩!难道人不是你杀的?那你为何在此?”
“人是我杀的。”
突然间,只见一人高高跃起,站立于房顶之上,一副冰冷的面具戴在脸上,一袭黑衣在风中飘荡。
竟然还有人在此!柳进的脑袋都大了,心道一个任红蕖都对付不了,怎么又来了一个?如果刚才的人真都是他杀的,可见他的武功也绝不会在任红蕖之下,这可如何是好!
现在的柳进心里恨死宋袭了,可是没有办法,眼前想要逃跑已经是万难了,他心中打定主意,一旦势头不好就趁乱溜走,若实在逃不掉就跪地求饶,以他们的武功估计不屑杀自己这样一个无名之人。
当下打定了注意,柳进壮了壮胆子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到这里来究竟意欲何为?”
任红蕖看了看房顶上的人,然后笑道:“来的时候我与这位黑衣人打了个赌,今晚我们就要做一对黑白无常,只不过他是来杀人的,我却是来救人的,为此我们还打了个一个赌。”
“什么赌?”柳进问道。
“他赌在天亮之前,能够杀五十人,我赌他不能。”任红蕖说道。
柳进心中暗骂,好你们两个,竟然将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当成了赌注,丝毫不曾考虑我们的感受,看来在你们看来,我们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要任人宰割了。
“你是说,刚才他杀人时,是在你们一直争斗的过程中杀的?”柳进问道。
“是啊,所以说柳寨主,你要感谢我,否则到现在为止死的就不是几个人了,恐怕已经是上百人了。”任红蕖笑道。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柳进有些恼羞成怒。
“好戏才刚刚开始,怎会太甚呢?”任红蕖幽幽地说道。
这时候柳进身边的一个海龙寨弟子颤声说道:“寨主,他们来水鬼门杀人,定然是和水鬼门有过节的,咱们又不是水鬼门的人,为何要算在咱们头上啊?”
一句话点醒了柳进,只见他连连点头,冲着任红蕖和房顶上的黑衣人说道:“我们到水鬼门做客只是巧合,并非为了帮助他们,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们海龙寨也不想过问,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宋袭,剩下的事情你们处理,今晚发生的一切我保证都不会跟任何人说起!”
黑衣人此时发出了一阵沉闷的笑声,只见他缓缓将手伸向背后,紧接着一件东西已经握在了他的手中。
“是武侯弩!”“真的是武侯弩,怎么会在他那里!”
没等柳进反应过来,水鬼门的弟子们看得真切,一个个高声惊呼起来,原来诸葛清经常携带那把仿造的一模一样的武侯弩,水鬼门的弟子们都是见过,只是不知道那是假的罢了,今天一看这蒙面的黑衣人猛然间拿出了武侯弩,不由得一个个十分惊讶。
只见黑衣人缓缓举起武侯弩,对准屋下的众人,众人都是一阵惊慌,连忙想要躲避。
但是只见黑衣人手一挥,紧接着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他竟然将武侯弩摔了下来,武侯弩被他这猛力一掷,顿时在地面上摔了个粉碎。
众人被他这一举动都惊呆了,一时间都呆立在那里,愣住了不敢说话。
这时只见黑衣人用沉闷的声音说道:“你们的死,要怪就怪宋袭吧。”
正当大寨中乱做一团的时候,宋袭却在后寨收拾停当了,他将真的武侯弩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然后蹑手蹑脚得步出房门,向太湖边上早已准备好的小舟走去。
“等我上了船,任你们打翻天,却是再也找不到我了,武侯弩从此也就会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只要这宝弩在我这儿,一般人就别想近我身前!”宋袭一边想着,一边解开了缆绳,想要跳入船中。
但就在他刚要起势的时候,突然间感觉背后衣服一紧,紧接着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拽了回去,顿时摔倒在地。
这一下可吓得宋袭不清,俩忙挣扎着爬起,但见身前已经站立了两人,一个少年,一个中年男子。
“你们......你们是谁?”宋袭话刚出口,就接着月光认出了对面的两人。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叶承与赵玄武,他们一番苦寻,终于在后寨找到了想要溜走的宋袭,一路跟着他来到了停泊小舟的地方。
“宋帮主,为何如此行色匆匆呢?”叶承双手交叉在胸前,笑呵呵地说道。
“是你,叶承!早先在春华楼没有杀你,真是错失良机了!否则这件事情就可以做的天衣无缝了!”宋袭恨恨道。
“什么事情?”宋袭猛然间这么一说,到让叶承有些不解了。
“什么事情?让我来告诉你!”宋袭说话间猛然将手一挥,按动武侯弩的机关,但见十几只短箭如雷霆奔马一般向叶承与赵玄武射来。
叶承当时说话时已经防备着宋袭能有此招,当下连忙用力一推赵玄武向左倒去,自己顺势也向右躲去,只见刹那间十几只利箭从两人中间穿过。
但武侯弩毕竟是武侯弩,即便有了防备,叶承也还是没有料到这一发之下有如此迅猛的速度,再加上他脚踝的伤虽然不再疼痛,但毕竟属于初愈。所以当下叶承躲过了十一只利箭,却被第十二只击中了小臂,但见好一只凌厉的利箭,穿过叶承的小臂,死死地嵌在了里面。
叶承疼的不禁大叫一声,正在这时宋袭纵身一跃,想要从两人中间跃过,直奔船上,赵玄武哪能容得宋袭就此离去,急忙起身挥刀攻去。
若论武功,宋袭比之他的前任帮助诸葛清差着一大截,此人所有心思都用在了工于心计上,如何是个肯下苦练功之人,当下与赵玄武一交手便落了下风,但见不出十五个回合,已经难以支撑。宋袭此时已经急急如丧家之犬,如何敢在此多加耽搁,只见他虚晃一招,又是瞅准机会扣动了武侯弩的机关。
赵玄武在交手时就有心提防他暗箭伤人,但是他与叶承一样,都无法想象到武侯弩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当下叶承只听得赵玄武一声惨痛的叫声,再看时赵玄武已经左眼中箭,箭尖直没眼内,只留得一个箭柄在外,疼的他在地上左右翻滚起来。
叶承一看之下,不由得心中大怒,想要催动混元真气使出道衍法师教授的九玄御气大法,但是却苦于手臂受伤,竟然内力无法汇聚,当下千钧一发之际叶承无暇多想,只得纵身一跃向宋袭扑去。
宋袭冷笑大吼道:“你们找死,可怨不得我!”
说罢宋袭朝着叶承的面门扣动了机关,但是这次却只听得一声脆响,并没有一箭发出!原来武侯弩虽然威力惊人,但毕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其中一次只能装载二十四只利箭,可根据战况选择逐一发出或者连续同时发出,宋袭刚才心急火燎的如何还能细想,所以两次均是扣动了同时发出的机关,以至于现在武侯弩中已经没有了剪枝。
当下只听一声闷响,叶承一招回梦掌击中了宋袭的胸口,宋袭大叫一声被击倒在地,只觉得胸中一阵翻滚,顿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想要再行站起,已经是万万不能。
这一掌对于叶承也是艰难,当下只觉得中箭的手臂疼痛异常,仿佛就要断裂一般的感觉,直疼得他冷汗浸湿了衣背。
当下叶承强忍着疼痛,用剑一指宋袭:“别动!”
宋袭瘫倒在地,其实就算没有剑指着,他又如何能有力气站起。
“赵大哥,你怎么样!”叶承眼睛盯着宋袭,询问身后的赵玄武。
赵玄武疼痛的几欲昏厥,此时只是在不住呻吟,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承心中气愤异常,想要一剑结果了宋袭,却想着刚才他一开始说的事情,打算问个究竟再做计较。
打定主意后,叶承先是一把将武侯弩夺了过来,然后厉声喝问道:“你说什么事情就可以天衣无缝,到底何意?快快说来,如若有所隐瞒,这把长剑就会刺穿你的喉咙!”
宋袭如今已经萎靡不振,他本就是个贪心惜命之人,如何能够不想活命,当即求饶道:“叶少侠请高抬贵手,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请饶了小的一条狗命吧!”
叶承的剑又近了寸许,已经触碰到了宋袭的皮肤,宋袭吓得险些哭出来,连忙向鲶鱼吐泡一般说出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叶少侠饶命啊,当初水鬼门由我父亲宋西潘与那诸葛清共同打下的基业,我父亲仁义敦厚,就让诸葛清做了帮主,诸葛清当时守着众人信誓旦旦说这次是我父亲将帮主之位让给了他,等他老后就会将帮主之位给我,算是还我父亲一个人情。”宋袭诺诺道。
“说这些做什么?谁又关心你们水鬼门的家事?”叶承打断道。
宋袭咽了一口涂抹道:“少侠别急,听我继续说来。只因为我父亲死后,没过几年诸葛清就改变了主意,竟然暗中捣鬼,说我武功难以服众,难以担当帮助大任,竟然宣布将帮主之位的继承人定为他的儿子。这明明就是想要一家独大,将水鬼门据为己有!我宋袭武功是差了点,但若论机谋诸葛清如何是我敌手,所以我心中十分不忿,再加上诸葛清变本加厉,平日里对我挤兑排挤,竟然想将我逐出水鬼门,所以我一直想要找个机会除掉他,但是碍于他武功远在我之上,更兼有武侯弩在身旁,才一直没敢下手。”
叶承见宋袭说到了武侯弩,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终于有个机会,我遇见了一个人,他说只要我帮他找机会除掉诸葛清,让他得到武侯弩,帮主的位置自然就是我的了。”宋袭道。
“这样的话你也信?”叶承不禁问道。
“我无法不信。”宋袭苦笑一声道。
“为什么?”叶承问。
“因为那个人就是付海。”宋袭看了一眼叶承。
“付海?江湖人称翻海龙王,武林中六侠之一的付海?”叶承不由吃惊道。
“不错,正是此人。只不过我想要这帮主之位,却并不想将武侯弩给予外人,毕竟这也是江湖中四大宝器之一,失去了就再也难以得到了。我每日里伺候着诸葛清,他越是挤兑我,我反而越是顺从,越是卑躬屈膝,慢慢地他对我也就放松了警惕。当然,与其说是放松警惕,倒不如说是他彻底的瞧不起我了,很多事情也就不再避着我了,因此我也得以知道了原来他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武侯弩是假的,真的武侯弩竟然始终藏在他的房间之中!”宋袭回忆起这段经过,脸上竟然现出一丝得意。
“所以你就将这些情况告诉了付海?”叶承问道。
“告诉他?怎么可能呢!恰巧诸葛清带领帮众去赴宁王的冲霄会,我就将他的行踪告诉了付海,恰巧那时候你去春华楼找诸葛清,我便告诉付海让他先将诸葛清杀死,然后当你进入的时候再将你打晕,造成是你杀人的假象。”宋袭说道。
叶承不解道:“那你说的天衣无缝又是什么意思?”
宋袭摇摇头道:“当时的话只不过是我冲着付海说的,其实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当他将你打晕然后离去之后,我再将你杀死,这样日后即便是付海知道了武侯弩是假的,我也可以将一切事情推到你的身上,就说是你昧下了武侯弩,反正也是死无对证,他也奈何不了我。可惜啊!没想到海龙寨的人回来,更没想到醉太白陆离会来,竟然就这样让你活了下来!”
听到这时叶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真是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工于心计之人。
宋袭却没有注意叶承的表情,索性继续说道:“当时你去春华楼,因为我之前未曾见过你,所以以为你是付海派来先行打探消息的人,这样若是在你死后栽赃说是你昧下了武侯弩,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当然你没有死,所以此次在寨中当我收到纸条说要用武侯弩行刑时,再加上在玉华塔相见,我以为是你要回来兴师问罪了,但现在看来却不是你写的了。”
“纸条?”叶承继续问道。
宋袭却没有再去回答叶承的问题,而是苦笑喃喃道:“若不是你写的,那只有一种可能了,这个纸条是付海亲自写的,他发现武侯弩是假的了,所以他要来这里找我算账了,以我对他的了解,咱们今晚谁也别想活到明天了。”
说罢宋袭竟然仰天大笑起来,但是这笑声中却透露出了极度的无奈和颓丧。
叶承心中也是一惊,心道:“宋袭分析的有理,如此说来刚才那吹笛子的声音就是出自付海了。原来当时在春华楼将我击晕的人竟然是翻海龙王付海。”
若是依照着叶承原先的脾气,遇到这样的高人怎能不会上一会。但是此时他看看躺在地上疼痛不减的赵玄武,知道现在绝对不是与付海为敌的时机,当下必须另想对策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