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午后的阳光，直直地照在他身上，也照在了慕容暖心里。
她怔怔地看着他站起来，平静地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袁教授意味深长地扫了两个人一眼，笑着摇摇头，轻微叹息了一声。
“现在的小年轻啊，谈恋爱都这么叫人琢磨不透……”
慕容暖张了张嘴，急着想要争辩，四周同学们仿佛知道了什么秘密一样，齐齐哄笑起来。
从那天之后，慕容暖羞于见到袁教授，再也没去蹭课了。
倒是偶尔听其他人提起，袁教授对她念念不忘，时时在课堂上打趣，追问上官曜什么时候带她来听课。
一刹那，时光流逝，记忆恍如流沙，从脑海中闪过。
等到她回过神来，车子已经停在了校园门口。
斑驳的树影下，她坐在车里，有些恍惚。
几年过去了，这里与从前，似乎没有太多的变化。
上官曜打开车里，拿出送给袁教授的礼物，朝她缓缓伸出手。
“走吧，袁教授在等我们。”
她慢慢地把手搁在他掌心里，被他迅速收紧，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她抿了抿唇，紧紧地跟着他，目光缓缓落在他高大的背影上。
袁教授一家住在学校分配的四室两厅里，很宽敞的一套房子，隐藏在校园风景最好的枫园里。
墙壁上爬着藤蔓植物，从窗户上吊下来几根丝瓜，开着黄色的小花，看上去格外有生活气息。
隔着铁门敲了几下，半晌，有人快步走过来，打开门瞅了一眼。
“你们……”头发花白的袁教授眯着眼睛打量了几下，一脸惊喜，“上官曜？”
“袁教授，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来看看你。”上官曜温和地笑着，一瞬间又回到了从前好好学生的模样。
袁教授的眼神又瞅了瞅躲在他后面的慕容暖。
慕容暖慢慢走出来，刚要自我介绍，袁教授就摆了摆手，哈哈笑了。
“我记得你，你是上官曜的学妹吧？当年那会儿，我就猜到你们肯定会在一起了。”
“袁教授好！”她脸一红，赶紧低头问好。
袁教授笑呵呵地把他们迎进屋里，和蔼可亲地招呼师母给他们做饭，上官曜陪着他难得下了几盘棋，慕容暖不好闲着，钻进厨房帮着师母一起做菜。
师母瞅了她一眼，抿嘴笑了。
“上官这孩子，心高气傲得很，就缺你这样心眼单纯的跟他过日子。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师母，我和他……”看着师母诚挚关心的眼神，慕容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外间传来袁教授爽朗的笑声，慕容暖垂下头，默默地端着菜出去了。
上官曜是袁教授的得意门生，能被学生记得，袁教授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席间不顾袁师母的劝阻，硬是多喝了几杯。
师母见劝都劝不了，有些着急：“老袁，你这身体才刚好，怎么能又……”
话音未落，袁教授手里的杯子忽然落了地，一头栽倒在饭桌上。
“老袁！”
“袁教授！”
众人急急地扑上去，把袁教授搀扶起来。
“快！送医院！”
医院里，袁师母陪在病房里，医生看过状况，病情稳定了许多，她回过头，轻声安慰上官曜与慕容暖。
“没事儿，脑溢血，老毛病了。你们先回去吧，这儿有我照顾着呢。”
“师母，你都一夜没合眼了，还是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就好。”慕容暖坚持让她先回家。
袁师母犹豫了一下，见上官曜和慕容暖坚持要留在医院，只好先行回家。
寂静的病房里，上官曜安静地坐在床前，神色紧绷。
慕容暖站在身后，一边削水果，一边瞅了瞅挤在门缝里，冲着上官曜花痴的几名护士。
她越看，心里越有些酸意，下意识用力了些，一阵刺痛传来，她惊呼一声，手指上划破了一道刀口，红色的鲜血咕噜噜往外冒，怎么止也止不住。
她慌张了几秒钟，很快被人抓住了手指。
上官曜低头检视了一下，迅速拽着她去消毒止血。
她怔怔地看着他认真严肃的侧脸，忽然觉得，其实，他也不是不爱她，对吗？
他很轻松地给她包扎好伤口，微微抬起头，薄唇紧抿。
“伤口别沾水。”
“哦。”慕容暖低低答应了一声，默默摩挲着指尖的纱布，心里软软的。
他忽然接到了什么电话，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
那个眼神让慕容暖意识到，是林雅打来的电话。
也只有她，才能让上官曜露出那样的眼神。
他起身，走到门外接电话。
“什么事？”语气冷冷淡淡的。
“阿曜，我好难受，你回来看看我吧……”电话里，林雅的声音满是痛苦。
“让李医生回去看看你。”他简短地说了几句，随意挂断电话。
推开门进去的一刹那，他怔了怔，除了躺在床上的袁教授，病房里空无一人。
慕容暖走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大家行色匆匆，仿佛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故事。
慕容暖坐在台阶上，双手抱住双腿，神色落寞。
另一边，上官曜开着车，满大街地四处找她，男人脸色阴沉，紧紧握着方向盘，薄唇紧抿。
几乎是同一时间，不同时空，两人同时下定决心回家。
傍晚时分，慕容暖听到佣人的声音，说是少爷回来了。
她听到他沉稳的脚步声，听到他走过熟悉的大厅，朝着她卧室走来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到了门口，忽然停住。
慕容暖紧紧握着门把手，忐忑不安地等着他出现。
许久之后，脚步声渐渐走远。
慕容暖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小少爷呢？”上官曜走进婴儿房，瞥了一眼打盹的奶妈，眉头微皱。
奶妈被惊醒，有些恍惚地四处打量了一下，这一看，顿时吓破了胆。
“小……小少爷呢！刚刚小少爷还在睡觉呢！”
小少爷突然失踪了！
满别墅的仆人们脚步匆匆，四处寻找凭空失踪的小少爷。
一个奶娃娃自己能到哪里去？无非是被人抱走了。
上官曜脸色森冷地坐在书房里，监控查过了，的确有人进屋抱走了小少爷，不过那人让他感到些许意外。
轻微的敲门声之后，林雅端着咖啡进来，柔声说：“累了吧？我给你做了咖啡……”
“林雅，你把孩子送到哪儿去了？”他静静地盯着她，目光冷峻。
林雅手中一颤，咖啡差点溢出来。
尽管早已经做好应对，但仍旧被上官曜冰冷的语气锁震慑。
“孩子……我把他送到国外去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上官曜的脸色可以说是十分难看了，如果此刻眼光可以杀人的话，林雅想必早就在他面前五马分尸了。
“阿曜，这件事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上官老夫人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她……”
他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直奔主题：“地址给我。”
她怔住了，有些急切地开口：“阿曜，我和伯母也是为了你好，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我上官曜的女人。”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怒火了。
林雅沉默地起身，半晌，低着头嗫嚅：“孩子是上官夫人帮忙送出去的，阿曜，这件事，或许你得找她。”
上官家的老宅子里，几名雍容华贵的中年太太聚集在一起，低声说笑，悠闲地吃着下午茶。
如果不是怒气冲冲推门进来的上官曜，这本该是一个完美的午后。
上官夫人微微皱眉，让管家招待宴会的客人，慢慢起身，走到儿子面前。
“这是怎么了？脸色难看成这样。”
“母亲，你把孩子藏在哪儿了？”
上官夫人脸上现出一丝愠色：“你这是什么态度？又是慕容暖那个女人叫你来的？”
林雅把孩子带给她的时候，其实她也有些诧异，但是林雅苦苦哀求，请上官夫人一并担保下这件事，成全她对上官曜的一腔痴情。
左思右想，林雅怎么着也胜过那个慕容暖。
于是上官夫人也没多想，派人把孩子直接送出国去了。
这会儿看上官曜的脸色，她心里其实有些后悔，但表面上仍旧不失威严。
“曜儿，那孩子留在这儿会耽误你的，母亲把他送走，在国外也不会亏待他。如果慕容暖不放心，我可以送她出国和儿子团聚……”
“母亲，”他有些疲倦地打断她的话，目光沉沉地说，“她哪儿都不去，儿子也不会让她离开我。至于这孩子，我迟早都会找到。”
“你……你这孩子……”上官夫人脸色骤变，捂着胸口差点被气晕。
夜色妖娆——
冰凉的月光洒在地上，慕容暖躺在床上翻阅着一本书。
听到推门进来的脚步声，她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意外发现是上官曜。
他穿着睡衣，仍然难掩俊美清雅，只是这会儿，他看起来，有些疲倦。
“今晚，我要睡这儿。”不等她回答，他直接掀开被子，上床躺下。
她怔了怔，他今晚看起来可真有点像孩子。
“发生什么事了？”她低声问。
他闭上眼睛，翻过身，扔掉她手里的书，把她搂进怀里。
均匀的呼吸声中，他看似睡着了，慕容暖却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她悄悄地想要翻个身时，忽然听到背后的男人低声呢喃。
“暖暖，我们出国旅行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