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谨言满脑子都是周泰宇餍足的微笑,那笑容带着恶毒与狰狞,噩梦一般席卷着她,将她一遍又一遍地带进地狱里。
她绝望而又愤怒地锤着墙壁,恨不得一头撞死在上面,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枕在浴缸边沿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撞开了浴室门,脚步杂乱地把她从冰冷的水里抱起来。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温谨言醒来时,床前坐着温母,一脸责备地端着一碗药。
“要不是佣人发现得早,你这会儿早就淹死了。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洗个澡都不让人省心。你呀你,什么时候能像你姐姐这么懂事?”
“姐姐呢?”她声音沙哑,心里揪着疼。
“你姐姐跟你姐夫一早就坐飞机度蜜月去了,谨玉之前说要带你去的,肯定是觉得你不听话,这才自己走了……哎,你这孩子,怎么说你两句,你还哭起来了?”
温谨言窝在被子里,无声地流泪。
现在的她,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等他们度蜜月回来,她又该怎么面对姐姐?
只是出国参加了一次婚礼而已,却彻底地改变了温谨言的命运。
不过是短短几天功夫,再回到学校里,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哪怕是跟她相交甚好的闺蜜,也无法让她开心起来。
一转眼的功夫,教授的实验课到了。
原本心如死水的温谨言,在看到实验名单上的那个名字以后,阴霾的心情忽然放晴了。
那是她暗恋的少年,他们有着共同的导师,在同一个实验室。
那少年眉目如画,气质清冷,总是身穿一袭白衬衣,疏离淡漠地行走在校园里,迷倒一群少女。
温谨言知道,喜欢他的少女很多,她只是其中之一。
也许,还是异常平凡的一个。
她满怀期望地去了实验室,期望能在熟悉的面孔里找到他,却被告知,他被临时抽调到另一个年纪带实验课了。
“导师说了,那个班呀,有个笨笨的女孩子,老是拖后腿,笨得他头疼。得让阿曜帮忙去治治她。”
“也是,想想阿曜那冷若冰霜的样子,要是真遇见蠢得令人头疼的女孩儿,肯定不会给情面的……哎,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撞上阿曜这个煞神……惨啊!惨极了!”
同学们开着玩笑,纷纷打趣。
温谨言却全无心情,她默默经过哪个班,果然从窗口看到了身穿白色实验服的他。
白色很适合他,他原本就长得好看,白衬衣,搭配白色外套,将他衬托得越发明亮清隽。
依旧是那么俊美,疏离淡漠的神情令无数少女迷醉。
温谨言咬着唇,不由自主地靠近,喉咙里那句招呼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忽然从一堆繁杂的实验器材里抬起头,微微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温谨言被他的情绪牵动着,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他幽深的视线越过眼前的一切,仿佛看见什么有趣的事,紧蹙的眉头舒展了几分,薄唇微微上扬,露出了极淡极淡的笑意。
她从没见他那样笑过,仿佛春风过境,十里花开,美不胜收。
她贪慕地向他走过去,只想着能离他更近一些。
近了,也许她就能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思慕。
可是,没想到他站了起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难道他看到自己了?
温谨言心跳飞快,两颊飞起了红色云霞。
她满脑子想着要找怎样的借口,才能合理地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刚期待地抬起头,就看到他停在了一个埋头做实验的女孩儿身畔。
“慕容暖,你有脑子没?”他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女孩儿茫然地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盛满了清澈,令人惊艳。
“学长,我又做错什么了?”女孩儿一脸懵逼,满脸无辜。
他没好气地抓起她的书,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语气,一一指点失误。
也许那个叫慕容暖的女孩儿永远都不知道,彼时,那个冷若冰霜的少年,对她有多么特别。
温谨言知道,他从来不耐烦指教任何人,尤其是女孩儿。
可他,在慕容暖面前,破例了。
仿佛预知了什么,她心里空空地转身离去,带着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七年前,那个叫上官曜的少年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个叫温谨言的女孩儿,曾经真心爱着他。
日子浑浑噩噩地过去,随着姐姐归期的临近,温谨言越发心事重重,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沉郁的天幕下,她神情恍惚地走出校园,背着书包,独自在路上游荡。
直到一辆车在她身边停下,两名黑衣人走出来,一前一后地围住她,神态客气。
“二小姐,周先生请您走一趟。”
她只认识一位周先生。
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她断然回绝:“我不去!”
黑衣人笑了:“周先生说了,二小姐要是不去,他就请大小姐亲自来请您。”
这个卑劣小人!竟然拿她姐姐威胁她!
她咬着唇,红着眼睛上了车。
温谨言从来不知道,原来周泰宇在城郊竟然还有一栋私人别墅,掩映在山脚下,位置偏僻,清幽隐秘,是个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的地方。
她慢慢走进那扇大门,身后的倒影被徐徐关上的大门吞噬。
周泰宇就站在那片阴影里,对着她,慢慢解开了皮带。
“来吧,伺候好我,我保证,会对你姐姐好的。”
他的声音如鬼魅一般传来。
她绝望地发现,除了默默承受,自己竟然无处可逃。
从那次以后,周泰宇就经常把她带到那栋别墅,肆意凌辱,而她仿佛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或者说,渐渐麻木了。
她想,只要自己逆来顺受,那么她和姐姐之中,总有一个人能获得幸福。
直到温谨玉流产的消息传来,她才知道,她费尽心思遮掩的秘密,其实根本就不算秘密。
她最亲爱的姐姐,躺在病床上,歇斯底里地冲她叫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泰宇成天不回家,是躺在了哪个女人床上!”
苦苦支撑的温谨言瞬间被击垮,她双膝一软,跪倒在病床前,痛哭流涕地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姐,是周泰宇胁迫我……”
“泰宇胁迫你?”温谨玉披头散发,空洞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厌恶,“温谨言,你真是恶心到让我想吐!如果不是你勾引你姐夫,他又怎么会看上你?从小到大,你样样都不如我!你现在这是在报复我吗?要不是昨天晚上你不让泰宇回家,我又怎么会流产?都怪你!是你毁了我的幸福!”
“不是这样的,姐,你听我说!啊!”
温谨玉将她狠狠地推到一旁,她撞上了桌角,额头汩汩流血,衬着苍白的肤色,显得格外凄艳。
“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失去了孩子的温谨玉彻底失控了,她抓起桌上的花瓶用力掷到温谨言身上,丝毫不见先前的温情。
温谨言狼狈得像条狗一样,哭着爬出了病房。
她唯一想要保护的亲人,她的姐姐,在她频频遭受凌辱的这些日子里,最先质疑的不是周泰宇,而是她的亲妹妹……
呵呵——
她竟然选择相信周泰宇——
那么,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温谨言慢慢起身,无视四周指指点点的人群,机械地摸着墙行走,不知不觉间,竟发现自己走到了医院楼顶。
她站在烈烈风中,缓缓张开双臂,忽然有些想笑。
不如就这样跳下去,一了百了。
只是不知道她死了以后,活着的人会怎么讨论她?
“爸妈,姐姐,我走了。”她喃喃自语,慢慢挪动脚步到了边缘。
她紧绷着神经,打算一跃而下时,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那人在她身后站定,淡淡地说:“我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里。”
她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掉下楼顶,一只手臂飞快地伸出来,用力拉住了她。
温谨言跌进周泰宇怀里,疯了般拼命撕咬着他。
“放开我!让我去死!”
“你死了,我怎么办?”他微不可及地叹息。
温谨言怔怔抬起头,仿佛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这是……喜欢她的意思吗?
他用力抱着她,蛊惑般的,在她耳边低喃:“别死。就算其他人全都抛弃你,我也会对你好。”
给她痛苦的人是他,可在她被全世界抛弃时,对她温存的人也是他。
她明知道不该相信,可脑海中忽然想起,他们在一起欢好时,他偶有的温柔与体贴。
心里那处空了许久的地方,似乎被填补了一些,好像哪怕是独身一人,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温谨言再一次妥协在了他的怀抱里。
温谨玉出院那天,前来接她的是温谨言。
昔日亲密无间的两姐妹,彼此之间早已水火不容。
“你怎么还不去死?”温谨玉怨毒的眼神像钉子一样,扎在她心脏上。
她闭上眼睛,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平心静气地回答:“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不恨我为止。”
温谨玉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你去死!只要你死了,我就不恨你了。”
“不,我会好好活着,用我这条命来赎罪。”她摇了摇头,执拗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