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的谈话之后,慕容暖和上官曜之间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在商议离婚这件事之前,大家相敬如宾,各自扮演好家庭角色。
一切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可无形中,那条横亘在她和上官曜之间的裂缝,随着时间,依旧在慢慢扩大。
晚饭时,上官曜一边看报纸,一边淡淡告诉她,明天需要她以妻子的名义,陪伴他出席一场私人晚宴。
她一边哄着两个孩子吃饭,一边头也不抬地答应。
两人之间冷漠到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没有。
第二天,慕容暖让吴云借来一套礼服,隆重打扮了一番,这才挽着上官曜的手臂,缓缓上车。
上官曜目不斜视,平静地说。
“打扮得不错。”
这算是夸奖吗?
她面不改色地回应:“谢谢赏识。”
前方司机竖着耳朵,听着先生与夫人之间冷漠如冰的交流,一时没注意到路况,差点闯了个红灯,等意识过来时,司机紧急刹车,慕容暖随着惯性朝前撞去,她心里暗暗叫苦,糟糕,这一下怕是要撞成脑震荡。
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一只手挡在了她与座位之间,卸去了力道。
她飞快地抬头,撞见了他眼里一闪而逝的温柔。
可是下一秒,他已经懒洋洋地缩回手,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又是该死的错觉!
车子停在周公馆门前,门前铺着红毯,司机打开车门,慕容暖拎着裙摆缓缓走下来,上官曜瞥了她一眼,慢慢伸出手臂,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来之前,他已经无数次告诉过她,这位周董是一个很注重家庭生活的人,尤其重视合作方的夫妻感情。
她轻咳一声,面无表情地搂住他的胳膊。
他出声提醒:“最好笑一笑,别摆出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
这厮简直得寸进尺!
她咬着牙,压低声音:“我要是配合你,能得到什么?”
他愣了愣,没想到她这会儿倒学会坐地起价跟他谈起买卖了。
“你想要什么?”
“大卫的位子。”她神色冷冷,“只要你答应,我保证今晚跟你演完这场戏。”
她只是赌气说一说,料定了上官曜这样骄傲自负的性子,断然不会喜欢被人威胁,更不会答应。
可谁想,他干净利落地应下了。
“成交。”
她是真的呆住了。
看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并不像是跟她开玩笑。
周公馆大门推开的那一刻,金童玉女的两人一齐出现在众人面前,矜持高傲,带着上流社会的优越感,慕容暖抬高下巴,换上了身为上官太太该有的表情。
周家是B市的传统豪门家族,吃穿用度都讲究到极致,处处透着儒商气息,周董早些年曾经在大学执教过,即使后来成为商人,也还是保持着自己的原则,这一点尤其体现在商场上。
周董与太太同为大学同学,两人恩爱扶持了一辈子,彼此都是很好的人,见到席间上官曜与慕容暖同样恩爱,周氏夫妇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现在的社会啊,像你们这样年纪轻轻就结婚,又幸福恩爱的不多了,听说你们也是大学同学?”周夫人恬静温柔,似乎对他们的恋爱史很感兴趣。
慕容暖抿嘴一笑,含情脉脉地看着上官曜:“准确地说,他是我学长呢。”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当年恋爱的时候,一定很浪漫。”周夫人掩嘴一笑。
“怎么,羡慕起别人了?我们当年也很浪漫呀,当年为了追你,我可是每天一首情诗……”谈起过往,周董停不下来,满眼都是对青春的回忆。
慕容暖微笑着看着他们夫妇二人感情自然流露的模样,心里羡慕得很。
上流社会的夫妻感情,或多或少都带着交易的成分,像他们这样真心相爱了半辈子的夫妇,真的不多。
手上一暖,上官曜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她抬起头,看见他眼角眉梢的柔情,忍不住心里一动。
“对了,下午马场进了两匹好马,一会儿我们去骑马,跑两圈,怎么样?”周董乐呵呵地提议。
上官曜微微一笑:“早就听说周董骑术不错,到时候讨教讨教。”
周家有一处马场,里面全都是周董从世界各地重金购买的马匹,每一匹都是周董的心血。
“枣红的这一匹马昨天才刚到,我给她取名叫锡兰,另一匹白色的叫若夫,也是昨天才刚到。我看你夫人好像很有兴趣,不如让她也挑选一匹试试?”周董拍着马,视线挪向慕容暖。
慕容暖答应了一声,走进马厩,选了那匹叫做锡兰的母马,抬手摸了摸她的马鬃,这马看起来十分温顺,她自己又学过一点骑术,想来骑上去走两圈应该不是问题。
一群人走到马场里,慕容暖率先上马,有些兴奋地拉着缰绳,试着跟随感觉骑了一段路程,等到完全适应之后,索性就想跑得更远一点。
上官曜盯着她颠簸的背影,微微皱眉,下意识担心地跨出去几步。
“上官先生,听说您大学时是学医的?”身穿紫色骑装的周夫人上前一步,轻柔问道。
他回过头,周夫人就站在他身后,嫣然微笑。
“夫人怎么知道?”他笑了笑,反问道。
“别叫我夫人,叫我谨言就好,我叫温谨言。”微风吹乱了她的鬓发,几缕发丝调皮地贴在她白皙的脸颊旁, 显得格外娴雅柔美。
“那年,我就读于隔壁学校,比你高几个年纪,念研究生。你在B市很出名。所有的女孩子都知道你的名字。”她抿嘴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柔和起来。
上官曜别过头,专注地看着马场上,一前一后的慕容暖和周董,不经意地笑了。
“夫人和周董结婚这么多年,为何一直不打算要个孩子?”
温谨言莞尔一笑:“泰宇和我想要多过一过二人世界,孩子,晚几年再要也一样。”
说话间,慕容暖已经骑着马绕了一圈,她和周泰宇一边说笑,一边快活地朝着上官曜挥手。
轮到她下马时,周泰宇就近伸出了手要扶她。
慕容暖愣了愣,看了一眼斯文儒雅的男人。
他绅士得无可挑剔,眼里一派坦诚。
“下来。”上官曜徐徐伸出手,沉声说道。
她羞涩一笑,握住他宽大的手掌,欢快地跳下来。
“真好玩儿。我明天还能过来玩儿吗?”她拍了拍锡兰的脑袋,笑着问道。
“当然可以。反正你们要在这儿做客好几天呢,就把周公馆当成自己的家就行了。”温谨言浅笑着递上擦汗的手帕。
傍晚,进餐完毕之后,两人回到房间,慕容暖卸下白天的伪装,腰酸腿疼地瘫在床上。
没想到陪有钱人装派头这么累,一丝一毫都不得放松。
上官曜看起来游刃有余,哪怕是在没人的地方,也永远都这么一丝不苟,姿态优雅。
她翻了个身,看着他腰板笔直地坐在阳台上喝咖啡,忍不住走过去,懒洋洋地坐在他对面。
“说真的,我挺羡慕温谨言的,周泰宇那么爱她,又为她把家族事业从海外转移到国内。你说她是不是很幸运?”
他微微挑眉瞥了她一眼,抬手枕在脑后,薄唇微扬,语气却十分嘲讽。
“怎么,后悔没有早出生几年,嫁给周泰宇?”
她狠狠剜了他一眼:“懒得跟你说。”
正要起身,他长臂一伸,忽然把她拉进了怀里。
慕容暖趴在他胸口,气得磨牙:“喂,你别太嚣张。我只说在他们面前配合你演戏,可没说私下也要这样配合你!”
他抬手捧住她的脸,慢慢靠近,好听的声音低沉悦耳。
“嘘,有人在看我们。”
慕容暖愣了一下,眼角余光慢慢扫了一眼对面的露台,果然看到站在那儿,长裙飘飘的温谨言。
她在那儿干什么?
还没来得及整理心中的疑虑,他已经俯身吻住了她,极尽缱绻缠绵。
他许久没有这样温柔地吻过她了,慕容暖嘤咛一声,情难自禁地圈住他的胳膊,索性与他假戏真做。
哪怕他是个混账东西,可谁叫他是她的丈夫呢,该睡的时候还是得睡,毕竟她也有身为女人的正常生理需求对不对?
上官曜低声喘息了一会儿,终于忍耐不住,抬手抱起她,径直进了室内。
窗帘随风摇摆,他抱着她,滚进柔软的床榻间,抬手抓起遥控,按掉了灯光。
月光皎洁,微风徐徐,温谨言安静地站在露台上,忽然觉得有些冷。
肩膀上披了一件外套,周泰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站在她身旁,揽住了她的腰。
“药吃了吗?”他温柔地问。
她摇了摇头,有些撒娇地靠近他怀里,轻声呢喃:“泰宇,我不想吃药了。”
“不许任性,”周泰宇亲了亲她额头,轻轻抓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不吃药,你的病怎么会好?”
半哄半劝,他带着她回到卧室里,拿出一瓶白色药丸,从里面倒出一粒交给温谨言,眼看她顺从地服下药,他这才放心地熄灯,带上卧室的门,从里面退了出来。
书房里,周泰宇翻阅着书,可神情却有些恍惚,十几分钟过后,手上的书仍旧停留在原先那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