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北城永远都记得，有一天，简书忽然满脸羞涩地告诉他们，她喜欢上了一个少年。
“他比我们高一个年级，是我们的学长。”她情窦初开的模样像极了雏菊般纯真。
周青红满脸诧异：“简书，你居然也有喜欢男人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让你喜欢上？”
简书捧着脸，白皙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反正，他挺好的。”
隔了几天，通过种种途径，佟北城和周青红总算弄清楚，简书嘴里“挺好的”那个人是谁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全校女生的轰动。那时候，简书就站在那群女生里，满脸崇拜地看着那个人……”
初春的高中校园里，处处都是生机与活力，少男少女间的心事藏在课桌里的笔记本里，藏在男生挥汗如雨的篮球场上，藏在女生欲语还羞的眼角眉梢里。
上官家的车停在教学楼前的那一刻，女生们一窝蜂地涌出去，捂着嘴尖叫地喊着同一个名字。
“上官曜！上官曜！上官曜！”
车门打开，万众瞩目的少年穿着浅蓝色校服，慢慢从车里走出来。
他的五官像是上帝偏爱地描出的画作一样，星眉朗目，肤色白皙，薄唇，气质冷冽，出众的身高令他轻易就在一群人里被凸显出来，即便他站在那儿不说话，也优雅得像是从宫殿里走出来的王子。
周青红趴在窗户上，悻悻然地说：“切，长得还真是挺帅的，也难怪简书会对他一见倾心了。”
“一般般。”佟北城转过身，面无表情。
他见过的世家子弟多了去了，十个里面有九个都不务正业，谁知道上官曜是什么品性？
“喂，我去打听了，这小子课业特别好，是他们年级第一呢。”周青红补充了一句。
佟北城愣了愣，心里对上官曜的成见少了一点。
简书对上官曜的迷恋，已经到达一种废寝忘食的地步了。
她常常多绕一公里的距离，就为了能在校门口和他同走一段距离，也常常为了亲手给他做便当闹到上课迟到。
“简书，你这么喜欢他，那他到底喜不喜欢你嘛？”眼看着好朋友这么沉迷，周青红实在忍不住了，满脸严肃地拉着她，“他这种人，眼高于顶，他要是不喜欢你，你也别喜欢他了。”
简书抿嘴一笑，轻声说：“他当然也喜欢我，我知道的。”
佟北城和周青红彼此对视一眼，以为她在说胡话。
可简书脸上甜蜜的神情告诉他们，这不是假的。
既然她高兴，上官曜又那么优秀，那么和他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上官曜眼睛长在头顶上，哪怕和简书在一起，也从来不参加我们的聚会。简书为了迁就他，时间久了之后，也渐渐不和我们往来了。”佟北城神色恍惚，露出一丝苦笑。
眼看高考即将临近，大家课业繁忙，都把心思放在了功课上，谁也没顾得上其他的，直到高考结束几天之后，佟北城在家睡觉，有人拼命地敲门吵醒了他。
他懒散地打开门，周青红满头大汗。
“快！简书出事了！快去医院看她！”
他心里一沉，和她匆匆去了医院，这才知道，简书根本没有参加高考。
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哪里还是从前那个甜美可爱的小姑娘？
医生说，简书流产了，刚做了子宫摘除手术，以后再也不可能怀孕了。
“简书，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你害成这样？”周青红愤怒得想要杀人，眼眶通红地抓着她。
简书仿佛聋了一样，沉默地任由她摇晃着自己，灵魂似乎早就飘走了。
“你说话啊！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青红，你冷静一点，简书刚做完手术。”佟北城按住了周青红的肩膀，低声说道。
似乎想到了什么，周青红忽然站了起来，满脸狐疑地盯着简书。
“上官曜知道这些吗？”
听到这三个字，简书晦暗的眼神里忽然有了光彩，她张开干涸的嘴角，神经质地拽住周青红的胳膊，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孩子没了……找他……快去找他……”
“孩子是上官曜的？”周青红愤怒地起身，“那个贱男！我这就去找他！”走到一半，她回头又拽住佟北城，“你跟我一起去！今天非得把那个男人抓到简书的病床前，给她磕头认错不可！”
看到简书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佟北城心里同样盛满了愤怒。
两人刚走到医院楼下，就看到一群人朝着另一边疯狂跑去，一片喧闹声中，有人大声吼着。
“快来人啊！有人要跳楼啦！”
循着众人的脚步声跟去，佟北城和周青红仰头一看，瞬间震惊了。
站在楼顶，那个随着风虚弱摇摆的身影，不是简书是谁？
“简书！不要！”他喉间的那句话还没来得及喊出来，简书已经像一片叶子，轻飘飘从楼顶飞了下来。
那天的天很蓝，云很白，简书张开双臂，微笑着朝他们飞下来，就这样，坠落在了血泊里，开出凄美的花。
周青红尖叫一声，晕倒在他怀里，他搂着她，茫然地抬起头，看见一群警察朝着那堆血泊跑去。
很快，他们用白布裹着简书，消失在围观的人群里。
简书，就这样从他们的生命里消失了。
“直到她死去的最后一刻，上官曜都没去看一眼，他死去的孩子，和为他而死的那个女人。”
佟北城低笑一声，“青红知道，仅凭我们，是扳不倒上官曜的。可就算这样，为了简书，也要拖着这笔生意，让上官曜记住，他永远都对不起那个叫简书的少女。”
故事听完了，慕容暖呆呆坐着，连佟北城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佟北城不会骗人，她知道。
故事里，那个叫简书的女孩儿，该有多爱上官曜，才会怀下他的孩子，又该多绝望，才会在经历了手术之后，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慢慢走出咖啡馆，讶异地看见一群人朝着马路中间跑去，那群人神色焦急，七嘴八舌地喊着什么。
仔细倾听，似乎前方出车祸了，一个男人被撞飞出去。
似乎被什么牵引着，鬼使神差之间，她挤开人群，走到了车祸现场。
趴在地上的男人浑身是血，侧脸正对着她，苍白俊俏的面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是佟北城。
眼前一黑，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快要晕倒之际，有人及时扶住了她。
她慢慢回头，看见了徐风。
他一言不发，拖着慕容暖的手一路走出人群，朝着附近人少的公园走去。
“我要去救佟北城！”她甩开徐风的手嘶吼。
“他没有生命危险，我已经报警了，很快会有人送他去医院。”徐风轻声解释。
“什么意思？”慕容暖紧紧抓着他的衣领，浑身颤抖，“你怎么会认识他？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徐风沉默片刻，低下头沉沉开口。
“老大让我封住他的嘴，可惜，我来迟了。”
是上官曜？
她无力地放下手，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湮灭了。
她爱的那个男人，原来真的是个魔鬼。
可怜她一切都被瞒在鼓里，还傻乎乎地以为，他是全世界最值得信赖的人。
“我要回家。”她木然开口。
“太太，您回来了。”佣人照常迎上来，瞥见她难看的脸色，顿时愣住了。
米米抱着书包冲上来要抱她，被她躲开。
吴云诧异地看着她虚无的眼神，把米米哄到一边，走到她身边，满脸关切。
“你是不是病了？”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上官曜回来以后，记得告诉我。有些事，我想和他说清楚。”她疲惫地关上门，隔绝了门外的一切。
不知道为什么，上官曜今晚回来得有些晚，凌晨一点，她才等到他。
见她坐在书房里，他有些意外，脚步微微顿了顿。
“你来得正好，有些事，我正想跟你说。”她轻轻开口。
他皱了皱眉头，慢慢坐下，靠在座位上，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惫。
“能不能过几天再说？我今天有些不舒服。”
“对不起，不能。”她冷冷地说，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厌恶。
“好，你想说什么？”他看上去似乎真的有些不舒服，脸色苍白地直起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慕容暖低头，用力摘下指尖的戒指，放在桌面上，缓缓推给他。
“这个，还给你。”
他怔怔地盯着那枚戒指，眼神幽深，看不清瞳孔里的表情。
“什么意思？”
“我要和你离婚。”她一字一字地说。
“理由？”他微微挑眉，声音干涩。
“还记得简书吗？”她慢慢倾身，双手撑在桌面上，冷冷地盯着他，满脸厌恶，“我不想跟一个魔鬼在一起生活一辈子！”
原来是简书。
他重新靠在了座位上，薄唇紧抿，半晌，伸手抚了抚眉宇，轻轻笑了。
“慕容暖，你以为，跟我离婚有这么容易？”他缓缓抬起头，好看的眉眼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邪魅，“我建议你，先找个可靠的律师团队，再考虑要不要跟我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