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南镇并不算大,大巴车行驶半个小时之后,停在一条泥泞的马路上。
佟北城相当没有风度,甩下顾小寻,长腿一迈就跳下了车。
他人高马大,很快就把顾小寻甩在了后面,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后面没了动静。
“顾小寻?”他耐着性子回头,发现顾小寻在一个巷子口左顾右盼,就是不进来。
这个麻烦精,又在搞什么鬼?他往回走,这才发现顾小寻犹豫的原因。
一只凶狠的大狼狗堵在巷子口,粗壮的身体弓成一团,像一只快弹射出去的弹丸一样,随时都准备进攻看起来非常弱小的顾小寻。
“嘘——”顾小寻伸出食指,慌张示意。
“嗷呜——”大狼狗喉间发出低吼,身子逐渐绷紧,忽然纵身朝着顾小寻扑过去。
“我的妈呀!”顾小寻吓疯了,一个劲儿地转身,往回狂奔。
一声近乎于哀嚎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顾小寻心里一沉,糟糕,该不是佟北城被狗咬了吧?
她胆战心惊地转身,狭长的巷子口,阳光斑驳,佟北城逆着光站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和她之间的地面上,匍匐着一只不断抽搐的狼狗。
那狼狗竭力伸着爪子,终于僵硬地静止了。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她傻了。
佟北城平静地收好握在手里的弹射针筒,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还不走?”
“哦!”她一路小跑地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站在一间积满了灰尘,破败无比的老宅子面前,这户人家,大门虚掩着,从幽暗的门缝里隐约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佟北城敲了敲门,立马传来一个拉风箱般喘息的声音。
“谁啊?”
佟北城示意顾小寻上前解释。
“是魏红英奶奶吗?”顾小寻提高了嗓音,“我们是镇上的领导派来给您治病的!”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只不过这次,咳嗽声慢慢地近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身材佝偻,身高只到顾小寻肩膀的老太太,颤巍巍地抬头瞅了两人一眼,老太太穿着一身半旧的蓝色褂袄,一头雪白头发上绑着一条同色手帕,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疑问。
“你们……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啊?”
“魏奶奶,我们来自B市呢,这次来呀,是给您做个身体检查。”顾小寻扶着她进去,笑着说道。
魏奶奶眼睛一亮:“B市?我儿子也在B市工作呢!”
佟北城扫了四周一眼,看得出来,家境不太好,吃住都很简陋,显然,这老太太长期没人照顾,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那您儿子多久回来看您一次啊?”顾小寻好奇地问道。
“他呀,工作太忙,一年也就回来一次。”魏奶奶说不了几句话,就又开始咳嗽。
母亲年老体衰,又有病在身,可身为儿子,一年却只回来一次,真是够可以的,顾小寻心里暗暗吐槽。
佟北城坐下来,开始给魏老太太做检查,顾小寻准备去找个舒服一点的椅子,让老太太靠一下。
经过橱柜前,看到了一张全家福的合照。
照片里,年轻时候的魏红英长得十分漂亮,身边的老公健壮黝黑,至于他们的儿子……
那时候看起来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吊稍眉,长了一双不符合自己这个年纪的双眼,精光四射的眼睛里透露出的成熟与世故,让顾小寻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很不好,顾小寻心里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楞在那儿干什么呢?”佟北城抬起头,皱了皱眉头。
“哦来了!”她收起胡思乱想,匆匆搬了一张椅子过来。
佟北城虽然平时傲娇得很,可在这儿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对待老人既温和,又耐心,完全没有心高气傲的影子。
像他这样既有医德又有能力的医生,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坐上主任医师的位置,不像自己,读了四年医科大学,出来只能当个小护士。
顾小寻暗自发呆,冷不丁佟北城从她腰后面伸出手去够放在桌上的茶杯,她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想要转身让开,谁知地上什么东西绊了她一跤,她趔趄了一下,重心不稳地摔进了他怀里。
尴尬的是,佟北城是坐在椅子上,而她是站着。
这一摔,相当于直接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她脸色通红,迅速弹起来,脑袋直接顶在了佟北城的下巴上。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五官差点变形。
“眉小寻!”他咬牙切齿地吼道。
眉小寻苦着脸站起来,她也不想搞成这样。
麻烦精!果然是麻烦精!
佟北城站在水龙头前,剑眉紧蹙,原本他最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在她面前仿佛成了摆设,她总是不断地吸引他的注意力,令他心神不定。
他必须想办法控制这种危险的感觉。
“佟主任,魏老太太已经睡了,咱们可以走了。”顾小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佟北城扫了她一眼,神色淡漠。
“记住地址,明天你自己来见魏老太太,我去另一个地方。”
“好啊!”顾小寻爽快地答应,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并没有察觉到佟北城刻意想要和她拉开距离的想法。
次日转眼就到,顾小寻一大早就赶到魏老太太家,“叩叩叩”地敲门。
“魏奶奶!我是小寻!”
“哎呀,是小寻啊!”魏奶奶声音清亮,听上去似乎比昨天好多了。
门一打开,眉小寻惊讶地睁大眼睛。
“魏奶奶,您今天气色真好!”
老太太乐得满脸皱纹都开了:“可不是嘛,这两天还真是喜事连连,先是遇着佟医生这样好的人,紧接着又接到电话,我儿今天就要回家了!”
“真的?您儿子今天要回家看您了?”顾小寻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
“真的真的!我儿小名叫毛豆,你见了他就知道,他可乖巧可孝顺了!待会儿我就去做饭,顾医生你也留下来,好好吃一顿!”
顾小寻推脱不过,只好留下来,看着老太太忙进忙出的。
看来老太太这是心病啊,这会儿不药而愈了。
她走到后院,出神地盯着屋檐上慢慢滴下来的雨水,矮小的围墙圈了一方小天地,一口古井就在里面,水波澄澈。
“妈!我回来了!”模糊的声音响起。
她听到外间传来开门的声音,下意识地走到门旁,想隔着门缝看看魏老太太的儿子长什么样。
魏老太太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连声答应地把毛豆迎进门。
她矮小的身影刚出现没多久,身后紧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遮挡住了半边光线。
男人脸上的一处斜着的刀疤,在昏暗中格外突兀。
顾小寻扶着门的手,慢慢汗湿,后背升上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魏老太太的儿子,居然是他。
刀疤。
是那个前不久,在黑市赛车里见过面的刀疤!
魏老太太亲热地拉着儿子说了好半天的话,忽然想起一件事,她疑惑地转前转后,满脸不解。
“咦,人呢?”
“妈,你糊涂了,这家里哪里还有别人?”刀疤把魏老太太拽进屋里。
“哎呀,不是这样的,这两天啊,有两位很好的医生来给我看病。我刚刚留了那位女医生在这里吃饭的,怎么一会儿工夫,她人就不见了?”
刀疤跟着魏老太太走到后院,扫了四周一眼,慢慢走到围墙根下,捡起了一只高跟鞋。
他目光阴沉地抬起头,看见一个一瘸一拐,飞快消失在村口的娇小背影。
“妈,我去给你捉个宠物回家。你在家里等着我。”刀疤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疤,阴沉一笑。
顾小寻不顾一切地朝前狂奔,恨不得能插上翅膀,凭空消失。
“哎呀!”她趔趄了一下,脚下一崴,差点摔跤。
再次抬头时,眼前出现了一双脚,蹬着军绿色皮靴,穿着蓝白色牛仔裤。
她咬着唇,慢慢抬起头,看见了男人挂在胸口的大金链子,和他逆着光时,脸上那道显眼的伤疤。
“是你?”男人的语气陡然变得兴奋起来。
顾小寻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一颗心沉到了水底。
天色阴沉,顾小寻仍旧没有回来,佟北城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微微皱眉。
这女人真是不让人省心,电话也打不通,难道迷路了?
他耐着性子抓起一本杂志,随手翻了几页,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色也越来越黑,顾小寻仍旧没有回来。
佟北城心里一沉,决定去找她。
破旧的院落里,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靴子的跟踩在青石板上,令人毛骨悚然。
顾小寻被绑成一团,缩在围墙角落。
刀疤俯身,抬起她的下巴,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你这娘们儿,害得我吃了不少苦头。没想到还能再落到我手里吧?这回,我可不会轻易让你给跑了,我的是时间,把上次没做完的事,接着做一遍。”
顾小寻深吸一口气:“你就不怕付玉阶怪罪你?”
“你放心,”他猥琐地以指腹轻轻摩擦她脸上的肌肤,“没人会知道我对你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