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就开始了。”秦忘点点头,“去年的茶马市,陛下就实行了分级税收制度,简单点说就是生意做得越大,交的税就越多,生意越小,税就越少。”
“这是什么意思?”两人都是一脸茫然,他们是军人,对这些根本不懂。
“这天下。生意做得大的就是那些世家,他们缴纳的税要比一般的商人多得多。这样下来,不仅朝廷多收取了很多的税银,更是极大削弱了世家的利益,顺便扶植了中小商人,长此以往下去,你们想想会怎么样?”秦忘耐心地解释道。
“长此以往下去,那些世家的实力越来越弱,陛下的实力越来越大,等时机一合适,就能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灭掉各大世家。”于震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妙,当真是妙!”谷智新一拍巴掌,“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给陛下提出了这条妙计,当真是厉害。”
秦忘小脸微微一红,“二哥谬赞了,三弟不才,瞎出的主意。”
“是你?”于谷两人都惊讶地看着秦忘,没有多久又都齐齐释然了,“三弟非常人,能想出这样的主意也正常。”
“所以两位大哥,知道这天下世家为什么这么恨我了吧?我这干脆是掘了那些世家的根,他们现在恨不得生吃了我。”秦忘苦笑着摇摇头,“这天下的世家势力有多大,两位哥哥也知道,也许哪一天我就会被他们碾成齑粉。”
“三弟莫慌,大哥、二哥没什么本事,这辈子恐怕也没有什么权势了,但是愿意为了三弟拼了命去。”于震拍拍秦忘的肩膀,郑重地承诺道。
秦忘心里再次一暖,三人认识才两天,但是志趣相投,是真正的交浅情深。“两位哥哥也切莫如此消沉,陛下早晚会重用你们的。”
“三弟别开玩笑了,陛下怎么会注意到我们这样的低级军官。”谷智新苦笑着说道。
“这两位哥哥就不知道了。”秦忘微微一笑,“税收只是陛下对付世家的一个很小的切入点,接下来就是慢慢剪除世家在官场和军队的势力。这样下来,自然会出现很多空缺,那陛下会启用什么人?”
“启用我们这样没有根基的寒门子弟。”谷智新原来就明亮的眼睛更亮了,里面精光闪闪,充满了期待。
“正是,不仅如此,就算陛下怎么对付那些世家,两方之间肯定会有一场生死大战。到时候以两位哥哥的本事,还怕不能博个封妻荫子,马上封侯?”
“好,好,好!”于震激动地拍案而起,“三弟,大哥、二哥没白结交你,你真是我们的指路明灯!大哥敬你!”于震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是啊三弟,你不知道两位哥哥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谷智新也用力一拍秦忘的肩膀,眼睛居然都红了,隐隐有泪光闪现,可见他们以前过的是多憋屈。
接下来于震两人又要了几坛子好酒,酣畅淋漓地痛饮起来,两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样子有点癫狂,放肆地发泄着。秦忘一句话不说,默默地陪着他们,此时无声胜有声,他知道这样的情况什么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三,三弟。”谷智新也喝高了,揽着秦忘的肩膀,满嘴的酒气,“说心里话,咱,咱们兄弟结交你可并不那么单纯。”酒后吐真言,谷智新说出了心里话
,“我,我跟大哥被人欺辱的太惨了,就,就想找个够强硬又当我们兄弟是个人的靠山,没,没想到,三弟是这样的汉子,二哥错了,自,自罚一杯!”
“是啊,大哥,大哥错了,也自罚一杯。”于震比谷智新还拿不住酒,早就喝得烂醉了,也颤颤巍巍地端着酒碗赔了一杯。
秦忘端起酒碗抿了一口算是陪了,他知道这两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来结交自己,但是于谷两人的心思他也不生气,跟那些图权图财的人相比,这两人要干净得多。这一番相处下来,秦忘发现这两人性格差不多,但是谷智新要比于震要有心机的多,在两人中充当智囊的角色。
“对了,三,三弟,早就耳闻你身手高超,不知道你用的是什么兵器。”谷智新是真的高了,思维跳跃的不是一般的快,“告诉你吧,大哥用的是陌刀,人马尽碎的陌刀,猜猜,二哥用的是什么兵器?细刀!哈哈,没想到吧?”不等秦忘说话,谷智新就自顾自说道。
陌刀,于震居然用的是陌刀,秦忘有点惊讶地看着于震。
陌刀跟横刀一样,都是前朝名刀。陌刀为一种两刃的长刀,较重,大约50斤重,由斩马剑演化而来。柄长四尺,刃也有四尺,势大力沉。制作工艺极为复杂,到现在已经失传了。根据古籍记载,前朝有专门的打造、管理、维护的部门。是对付骑兵的利器,数千身材高大的陌刀手列于阵前,足可以抵挡骑兵的集团冲击,可谓是人马尽碎。
秦忘实在没想到于震使用的居然是这样已经失传的武器,至于细刀,秦忘也知道。其刀身修长(总长五尺、刀长三尺八寸、刀柄一尺二寸)之故命名。它集中了刀、枪两种兵器的特点,既能当枪使,又能当刀用,既可单手握把,又可双手执柄,杀伤力极大,临阵杀敌,威力极大,非一般兵器可比,故在《细刀考证》中,这样写道:“细刀用以冲锋枪,远胜单刀及其它短兵。”
能使用这样的兵器,就足可以看出于谷两人的本事有多大,秦忘心里隐隐有了招揽的心思。提到陌刀,秦忘忍不住想起金旭来,又想起了一件事,现在正好在幽州,顺便给办了。
“罗忠,你确定程义住在这里面?他好歹也是大燕堂堂七品将作监。”走在幽州城有名的贫民窟成义坊里,秦忘怎么也不敢相信堂堂四大名匠会住在这里。
那天谷智新提到了陌刀,让秦忘想起来以前金旭说的天才四大名匠之一幽州程义,此人最擅长铸刀,就连大燕皇帝的佩剑,秋泓剑就出自此人之手。求贤若渴的秦忘自然不愿意放过这样的人才。
“千真万确,他虽是有官身的七品将作监,但是脾气古怪异常,混得很不如意,日子过的也贫穷异常,也只能住的起这样的地方。”罗忠肯定地说道。
“大隐隐于市,这程义也是个高人。”听到罗忠这么说,秦忘点头赞道。
“嗤。”罗忠嗤笑了一下,“将军真是高看他了,什么大隐隐于市,那老小子是个风流种,一生娶了四个老婆,生了十几个子女,可不得穷困潦倒嘛。”
“家里这么多人?”秦忘小小惊讶了一把,“这样的话,想把他带去赤城动静恐怕还不小。”
“可不是嘛,我们也一直在想办法。将军,你看,前面那个
最破的房子就是他的家了。”罗忠指着远处说道。
秦忘看去,差点笑出声来,只见那程义的家真够破的,程义坊都是破烂的窝棚,他家尤其的破烂。只见不小的窝棚坍塌了一大半,屋顶的茅草早就烂成了黑色,秦忘分明看见了一个大洞,真不知道这样的房子怎么住人。
拐进院子,才看见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秦忘带着人挤进去,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几个地痞流氓堵住了程义的堂屋门口,指着里面的一大群老弱妇孺大声叫骂着什么。吓得屋子里的十几个孩子大哭不已,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却都是一脸平静的样子,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显然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程义在邻里之间的人缘也不怎么样。
“将军,那个就是程义。他借了猛虎帮的高利贷,现在人家这是上门讨债来了。”罗忠指着挡在门口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干瘦汉子,轻声说道。
秦忘抬眼看去,那汉子可能因为常年在火炉边劳作的原因,皮肤干燥没有光泽,呈现一种焦黄色,远远看去,就像烤得半熟的鸭子。扎把长的胡须也呈现出一种枯黄色,一双细眼也浑浊不清,眼白上布满血丝。长相奇特却又显得极为普通。
此刻他手中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挡在大门口,任凭那些青皮无赖怎么羞辱谩骂就是一言不发。倔强又平静的神情显然没有把这些地痞无赖看在眼里,干瘦的身躯上居然散发着浓浓的傲气。
“这个程义为人非常高傲。”果然,罗忠也这么说道,“到底是天下名匠嘛,有点傲气也正常。这些年他居住在成义坊,跟邻里之间的关系非常的差,他哪里看得起这些愚昧的平头老百姓?人缘差极了。”
“我说老程,咱们这样也没什么意思,你就一句话,借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还。”过了好一会儿,那几个青皮无赖骂累了,又忌惮程义手中的宝剑不敢来硬的,一个头头模样的人无奈地说道。
程义还是一言不发,不做丝毫反应。
“那个人外号冯三刀,年轻的时候跟人斗狠劈了自己的脑门三刀,由此得名。”罗忠指着那个无赖头头介绍道。
“劈自己?斗狠?”秦忘微微一愣,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将军可能不清楚,这是幽州一带的无赖混混争斗的一种手段。”罗忠微微一笑,“当这些混混之间出现争斗的时候,一般分为文斗武斗,武斗将军应该知道,就是群殴了。但是武斗伤亡太大,这些人更愿意文斗。文斗就是斗狠了,两方各派一个人出来,就是比谁对自己更狠。假设属下跟将军两人斗狠,属下捅了自己大腿一刀,那将军就要比属下更狠才行,将军得割掉自己的耳朵或者剁掉手指。要是将军不敢,那属下就赢了,那不仅属下背后的势力压住了将军背后的势力,属下也会因为这件事一飞冲天,到哪别人都会称呼一声爷。这冯三刀就是在一次斗狠的时候上来就劈了自己脑门三刀,把对方吓退了才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
“嗬,还挺有意思,当流氓还当出了文化来。”听罗忠这么介绍,秦忘呵呵一笑,看着冯三刀脑门上三条长长的伤疤,还微微有点佩服他。能对自己这么狠,确实是个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