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县衙依然在烂醉,殷现好酒,更喜大摆宴席的滥饮。每次向云州发粮之前都要大摆宴席豪饮一番。
说起向刺史府交粮,整个赤城的豪强士绅都非常不满,普通老百姓十不存一,那些赋税只能落在他们的头上。他们除了拼命压榨手下的佃户,自己还得出一部分,虽然是很小的一部分,但无疑让他们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娘的,缴粮、缴粮,老子的这点家底早晚被掏光了。”汪亮显然喝大了,不由开始抱怨起来。
“汪贤侄,慎言。黄大人对我们还是不错的。”李望呵呵一笑,出言劝解汪亮道,可是怎么听怎么像在火上浇油。
果然,汪亮的火更大了,“不错个屁,现在他当上了别驾,就开始卸磨杀驴了。忘了当初他和老董斗的时候是谁在帮他?还不是我们?”汪亮喝得满脸通红,一边抱怨,一边用力地拍着桌子,“什么事儿,当初斗死斗活的现在在一起喝酒,拼命给人家做事,人家当咱们是条狗!”
其他的士绅也纷纷开始抱怨、谩骂起来,殷现也不制止,乐呵呵地看着这群人,这何尝又不是他想看到的。
“都住嘴!你们听外面什么声音?”汪铭突然大喊一声,打断了喧闹的众人。
众人安静下来,都注意到了外面的喧闹,倾听片刻,所有人脸色都是大变。
“大人,外面被乱兵围了。”赤城县总捕头叶山颤抖着打开一条门缝,向外面偷着看了一眼,雪亮的长枪、密集的箭雨、痛苦的惨哼吓得他赶紧把门关上。
“乱兵?哪里来的乱兵?”殷现同样颤抖着嗓音,“会不会是哪里来的乱民?”
“不可能的大人,外面上百个兄弟被杀的差不多了,他们有长枪,有好多弓箭,绝对不可能是乱民。”叶山都快哭了出来。
“人呢?我们的县兵呢?”殷现满脸苍白,身体缩成一团,忍不住颤抖着,有时候未知的敌人更让人恐惧。因为你根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打退敌人,就算想要求饶,也得知道对面是谁啊。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县兵?一半被你从董庄那里拉了过来,剩下的一半不是还在县兵营里睡大觉吗?
“董庄,现在也只有你手里有数十县兵,正好外面也是数十人,你难道不想跟我们解释一下吗?”一直一言不发的汪铭突然冲着冷眼旁观的董庄发难。
殷现霍得转过头,一双绿豆眼阴毒得像条毒蛇,“董庄,是你?我说你为什么交出了城防,原来是为了取信我。外面是你的人吧?”
董庄看也不看殷现一眼,侧转着脸看着门外,“你很聪明,不过你不觉得太晚了吗?”他转回头,和殷现阴毒得目光对视起来,“你知道
我多想杀你吗?今晚你们几个都跑不了。”
“董庄,你是真幼稚啊,你以为凭你就可以杀了我们?”突然传来李望悠闲的声音,“我承认你今天算计的很漂亮,一环接着一环,天衣无缝。可惜,你太自信了。”李望端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好酒,可惜有股子血腥味。”
董庄眼里的精光一闪即逝,这个李老爷子手腕、心机在赤城地面上绝对是首屈一指,他是在吓自己?还是真的有所仗恃?心念急转,他将每个步骤快速回想了一遍,目前为止一切都是按照计划顺利执行的,肯定不会有问题。
董庄的脸色再一次变得沉着冷静,“李老爷子真会吓人,不知道在下算漏了什么?还请您赐教。”
“呵呵,董庄,老夫还真是小看了你。”看着董庄急转的脸色,李望不由赞道。“要说你倒也没有算错什么,有些事你是不可能知道的。我身旁的这个家人你了解多少?”李望微微侧过身,露出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管家李忠。
李忠大家都认识,经常随着李望进进出出。是一个看起来忠厚仁慈的老人,平时沉默寡言,站在李望背后的阴影里让人很难注意到他的存在。此时他慢慢抬起头来,嘴边还带着温和的笑容,可是那双眼,冰冷的就像寒冬的冰雪。温和的笑容,寒冷的眼神让他看起来格外危险和邪魅。
董庄瞳孔急剧收缩起来,握住刀把的右手虎口不住地跳动着。多年在生死边缘打滚,他当然可以感受到李忠有多危险,这人比他以前遇到的任何敌人来的都要危险几分。
“真的没想到,小小的赤城县居然隐藏着李管家这样的高手。”董庄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李老爷子,不要再拖时间了。你李家庄的三百私兵已经来不了了。”
李望原本悠闲的神情一下子消失不见了,脸上阴沉的要滴下水来,“董庄啊董庄,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不可能想出这么完美的计划。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想杀我们。”
“如果我是你,我就先关心自己家人的安全。你说的不错,这个计划不是我想出来的,要动你们几大家族的也是另有其人。那位可是特别交代我要特意关照你们李家,现在的李家庄想必已经血流成河了。”董庄冷冷看着李望,这个老头在赤城县作威作福那么多年,没想到他也有今天。
“李忠,杀了他!”李望再也忍不住了,尖声叫道。董庄脸上的杀气让他感觉非常不好,他必须脱身出去,看看家里怎么样了。
李望这时候的反扑已经晚了,曹清带着少年军已经从前院杀了过来。
陈忘春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刺穿的第几个人了。
自从秦家村的村兵打进县衙,殷现等人
的手下在经过短暂的愣神之后,院子里的县兵和衙役、家丁们终于回过了神,纷纷抽出兵器向少年们扑杀过来。
一来这些人仗着自己一方人多势众,二来觉得对面是一群毛都没有扎齐的小屁孩,三来他们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酒壮怂人胆。所以个个来势汹汹,有的人甚至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乌泱泱一大片扑过来,撞得桌子、椅子东倒西歪,杯子、盘子稀里哗啦。
“不要慌,我说刺就刺。训练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曹清大声提醒少年们,“一群醉脚蟹,你们能轻松干翻他们。”
杨轩率领的秦家村支援还没到,这时候只能靠这些少年了。
醉汉们越来越近,死亡的威胁和酒精的刺激让他们的脸色看起来狰狞无比。不断有人被高处的弓箭手射倒,但是神志不清的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甩开大脚,向少年们闷头狂冲。
两波人马,一波是小小的、整齐的4行5列军阵,一波是上百人乱七八糟的一团,快速冲撞到一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陈忘春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双手用力的都要麻木了,他甚至都能看到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大汉黄黄的大板牙。
“刺!”
长时间的训练让他条件反射一般用力刺出。
“噗嗤!”一声闷响,他感觉到自己的长枪像是扎进了一个破口袋,枪身传来的那种软绵的摩擦感让他感觉特别恶心。他看向身边的同伴,大多数和他一样,都是闭着眼向前乱捅,就连一直很是凶悍的刀疤也是这样。
毕竟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不管经过多严苛的训练、不管打架的时候下手多重,到了真要见血的时候,没人能适应过来。
“刺!”所有少年来不及反应,又是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命令,少年们条件反射般,再次刺出一枪。
又是十几个醉醺醺的汉子倒在少年们的长枪下。
“刺!”
曹清显然不想给他们回味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的时间,命令一个接一个的下达。
陈忘春睁大眼睛看着一个被刺穿胸膛的敌人,看着他眼睛里的神采慢慢消退,最后变得死灰一般。他感觉自己麻木的和这个死人没什么区别,只是不断的突刺、收枪、突刺、收枪……
散兵游勇再多,当和成建制的军阵抗衡的时候也是那么的不堪一击。铡刀般的长枪阵,无处不在的冷箭,疯狂屠杀着这些醉鬼。当这些人付出了三四十人的伤亡之后,鲜血终于让这群醉汉清醒过来。而清醒的结果,就是狼奔豕突的大溃败。
“杀进大厅!”打散这些醉脚蟹,曹清懒得追杀他们,指着大厅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