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体又压下来一寸,石头簌簌落下,亦有碎小的滚石从上面跌落下来。
我抹去眼泪,抬眉看向上面的洞口。
不是我放弃了,而是我知道,这样一段甬道于身手不佳的我,将是巨大的体能消耗。
而我出去之后,还要面临更大的挑战。
卫战在那等着我,牧花奕的鞭子也在等我。
断裂处的膝盖已经愈合,无碍我的行动,身上的痛楚也在渐渐消失,我看着又压下来一寸的山体,还有旁边苦苦强撑着的灵体,我也抬手撑住岩石,双手聚灵,想将它撑开。
"你们归位,"我沉声说道,"回湫归币中。"
它们看着我,没有动。
"听话,回来。"
眼看着它们一个个归位,我深吸一口气,尝试着站起。
施加给我的力量,不仅仅是岩石本身,更还有山外的卫战。
我咬牙,神识微动,腰上的承绝一动,出鞘而来,被我握住。
"湫归币都认我了,你也会认,对吧。"我轻声说道。
而后指甲嵌入皲裂的石逢里,被我挖开更大,我将承绝对准我自己,将它的刀把嵌入进去。
杨修夷说,它不会伤我,那半寸之距,可扛万钧之力。
我看着锋利的刀尖,第一次心中无惧。
如果它不认我,死便死了,我宁可死于它的刀尖下。
但如果它认我,即便它刀尖所指是我,它却能以背替我扛住所有。
想到杨修夷,我的眼泪又不受控制。
但后悔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不,不后悔。
死于追寻真相之路,好过死于留在温宅,任浊气吞噬之窝囊。
以及,我不觉得我现在一定会死。
我看向头顶的岩石,双手撑在承绝两旁,尝试将山体距离往上抬去。
可精疲力尽,也难以推动半寸。
这不是普通的丘陵,这是入了云的高山,高达几千丈的古老山脉,往下压或许比较容易,往上...着实太难。
等等。
或者,我也可以往下?
"月牙儿,"卫战的声音传来,"你还活着吗。"
"废物闭嘴!"我大声叫道,"没人想听你难听的声音!"
"死到临头还嘴硬,"他淡淡道,"我往这洞口送些什么东西进来好呢?"
我没再理他,凝神去听其他声音,所有声音,尤其是这山体内部的水声。
"火,你有办法扑灭,水,说不定还将你送回出来,要不,给你一个带着利斧的疯子?"
话音落下,我听到他不远处的战兽发出很轻很暴躁的闷吼声。
那些战虎,我杀得最多。
若真要说起,它们其实是可以利用的...
我垂头看向我衣衫上的鲜血,缓了缓,我张开嘴巴,用力咬在了手腕上。
鲜血噗呲一声流出,在愈合之前狂涌,我低低吟咒,将新鲜的血气送出去更远更广。
同时,我终于捕捉到了水声,清晰空灵,离我有些距离,但我可以过去!
外面躁动不安的战虎引起一阵不小骚动,能为我争取多少时间是多少。我手掌凝息,重重拍在水声方向的岩石上,一整块塌陷下去,这也是我的空间。
卫战还在外面叫嚣。
我又凝出一掌,用力拍了下去。
一掌,两掌,三掌...
我的掌心拍得发麻,缓过来些后,我继续去拍。
外面的动静却好像忽然安静了下来。
承绝背后的山体也没有再压迫下来的意思。
我抬头朝上面看去,不解皱眉。
不,还是有动静的,战虎的咆哮声隔得好远好远了。
洞口的光忽的一暗,只剩稀薄的幽光,照亮一双猩红色的双目。
我屏住呼吸,冷冷和它对视。
听到它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成千上万的脚步声。
我头皮一阵阵发麻。
我这是,招惹来了什么东西。
它的体型很庞大,很难完全进来,它就站在那洞口位置幽幽看着我,眸色冰冷贪婪,虎视眈眈。
我忽然想起卫战说的,关于杀死我这件事,极有可能不是他动的手,他的意思难道是,我会死于别人之手?
是不是我在执斧女和牧花奕的追杀下,误打误撞,闯入了眼前这只怪物的地盘?
不过...
我眼眸一眯,身上的灵息骤然凝集,直冲向洞口,瞬息撞在它身上,爆开一团炽烈火花,芒光刺目。
它嗷呜锐鸣,星火从洞口跌落下来,被我以灵息全部撞出洞外。
一股难闻的烤焦味从外头传入进来。
可见这种怪物的肉不可以食用。
"抱歉,"我冷冷道,"至少这甬道,是我的地盘了。"
外头响起它同类暴躁的怒吼声,群山遍野,数量及其大,带着剧烈煞气,震得我脑壳发疼。
我设下清心阵,想让自己好受一些,却没有半点用。
不理。
我继续去击碎岩石。
却有同样的碎石从上面砸落下来。
我一愣,它们竟将周围的泥土沙石往洞中推来!
一点点积攒,我倒也是可以一步步出去,跟它们打,或者比我在这样一座深山内部徒手挖洞要省事很多...?
毕竟即便挖洞出去,那也是要冲出重围的。
以及,它们到底是兽,不是人,四肢虽强有力,但没有办法跟灵活双手相比,碎石掉落下来的速度,的确是一点一点的...
这个经历很奇特,我就这样在幽暗的狭长甬道中往洞口靠近。
碎石像是下雨,淅淅沥沥,一阵一阵,我可以在这边嘈杂声中清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狭小的空间让我可以更清醒冷静,并为接下去的恶战做准备。
但是,我越是一步一步登高,越是有一个极其怪异的感觉在让我变得不安。
我的头开始变痛,心口也是,比起它们之前发出嚎叫声所带来的疼痛要来的更强烈。
洞口外的光忽又一暗,我抬起头,怪物出现在洞口,猩红的眼眸盯着我。
这次离得近一点了,且它对我有所防备,洞口被它留白了大片,所以我能清楚的看到它的脸。
与鬯炀很像,但不是鬯炀,更凶更阴更残酷的嘴脸,同样光滑的皮肤,皮下像是烧着火,将左边额头上烙下的图纹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