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时楚钦他们仍站在那,神情冷峻,宛如被冰雪凝住。
听到我的动静后转眸望来,楚钦松了口气,浓眉微轩:"少夫人,你可出来了,兄弟们还打算待会儿就去硬闯呢。"
"你们冻坏了吧。"我道。
"没,有人一直给送热汤呢。"
他往我身后看去,眼眸一喜:"那不是呆毛么!"
呆毛正一步一步踩着我的脚印跳来,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楚钦一眼,没什么反应,又垂了回去,继续跳。
"呆毛,"我叫它。
它"啪"的一声出现在我身边,开心叫道:"主人!"
"楚大哥跟你说话呢。"我指指楚钦,"你想要在我身边,你得记住他们。"
它一喜,忙道:"楚大哥!"
楚钦低笑出声:"你这小弟我认了。"
"还有我还有我!"其他暗人纷纷叫道。
呆毛收回目光看着我,开心道:"主人,我以后真的真的真的可以跟在你身边了吗?"
我笑了下,看向楚钦:"我们走吧。"
回去客栈已是亥时,好在邓和知道我一个人溜出来已事先派人回来告知,据说那个时候他们还没发现我不见了。
师父连骂带打是少不了的,幸而有木臣木白他们拼命替我拦着,潘叔也在一旁好言相劝,我算是逃过了皮肉之苦。
师父骂了好久,气仍未消,最后一指呆毛:"你再拿那排小牙冲着我龇咧,我把你一颗颗拔了!"
呆毛闭上嘴巴,仍是一脸气愤。
最后好说歹说,师父被拥簇回房,然后是方才那些劝架的人来苦口婆心的教导我。
我捧着暖炉坐在桌旁,低着头,一声不吭,呆毛靠在我腿旁已呼呼大睡。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完后,我问道:"潘叔,你怎么去和秦茵乱讲,说我跳舞和弹琴好?"
"跳舞?"他不解。
"她们说是你的人说的。"我道。
"谁说的?"潘叔当即回头看向那群人高马大的伙计。
一堆伙计眨巴着眼睛:"她不来这,我们又不会主动跑去找她,她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啊,没人说过吧。"
这时一个伙计一拍手:"潘叔,是你说的,你当时说的是学巫术吧!"
"她不会是舞和巫分不懂吧?"
"那就是误会了,"我道,"算了。"
可能她在意这些吧,醉心于何,何便为至上,听什么都会联想到一起吧。
潘叔问道:"少夫人,她为难你了?"
"她那些算不得为难。"
不过我有些冲动了,不知道她会去跟秦域说些什么,会不会让秦域和杨修夷之间生出些什么间隙。
"不用管她,"潘叔不悦道,"这刁妇看你不喜欢不会止这么一个原因,她心高气傲,平时在哪都前呼后拥,就我们不惯她。"
"还有秦公子的那些门客玑客,哪个见到她不参拜行礼,你看少爷见到她时什么反应,别说正眼,余光都不扫一下。"
"提少爷干什么,说我们啊,连我们都不鸟她。"
"就是就是。"
"哈哈哈!"
他们闲聊开了,我起身跟潘叔说有点困,然后回屋了。
呆毛非要跟来,被木白拎着尾巴拖走。
进屋前我拦住要跟来的唐芊和玉弓,让她们回去睡,关门时想到好像没有看到卿萝,我问道:"你们瞧见卿萝了吗?"
唐芊道:"之前回来一趟,一来就问我们少夫人回来了没,得知你没回来,她便急冲冲的又出去了。"
"你有没有同她说,邓和已经派人回来过?"
"她没提起,我也没来得及说,她走得很快。"
我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房中除了那壶暖酒,其余东西都没有被动过,我在书案旁坐下,虽很暖和,却觉得冷冷清清。
不知过去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我回过神,转头看去,杨修夷皱眉:"你怎么还没睡。"
他背着光,廊道灯火将他颀长身姿投在地板上,清俊面旁有些朦胧,看不真切。
他转身合上房门,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他俯下身,温热右掌轻托起我的脸:"初九。"
"我在想一些事情。"我道。
他一笑:"今日去找我了?"
我有点疲惫的点点头。
"以后不要这么莽撞,这里毕竟鱼龙混杂。"
我略一惊讶:"你不怪我乱跑吗?"
他轻捏我的脸:"不是在怪了么。"
我也笑了,坐起身子道:"你怎么不问我刚才想什么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垂眸看向我的手,墨眉略合,"肚子疼?"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一直按在小腹上。
我忙松开,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我怎么会疼。"
但确实很疼,酸软胀痛,前几日好一些了,今日在雪地里站了会,又开始了。
杨修夷盯着我的眼睛,黑眸澄亮幽深,似要将我看穿,低低道:"初九。"
我抿了下唇,不说话。
手腕一紧,被他轻易拿住,长指探在我脉上,不容我退缩。
"琤琤!"我不悦道。
他肃容沉吟着,没理我。
良久,他抬眸看着我,长眉微轩:"真的没有不适?"
我悄然松了口气,道:"我就说了没什么吧。"
"气血不通,脏腑很虚。"
这似乎是我一贯的脉象,确实没什么特别。
"可能这些日子赶路太累了吧。"我道。
他没有松开我的手,而是朝他拉去,将我拥入怀里。
"此处再呆两日,后天我们便又要启程去往玊挼古城。"
我抬起眼睛喜道:"有进展了?"
他笑了下:"这本就是计划之中的。"
他朝我搁在红泥小炉旁的书册:"看完了么。"
"看完了,还看了两遍。"我道,"就是没看懂。"
他笑出声,起身道:"还记得那日拂云宗门上的千世妖兽吗?"
"记得。"我皱眉,"刚去盛都时我无事可干查过很多资料,千世妖兽很难寻更难养,好像是上古时期一个魔君专门用来做护法的。"
"是没剩几只,但真有办法,也并非难寻。"他笑道,"我前几个月便用它的尸骨做了笔买卖。"
"买卖?"
"我令人放话出去,说我手头豢养了几只千世妖兽,待人提价来买。而后又令人以万金去求购这些尸骨,以示诚意。"
我也笑了:"人家千金买骨是以诚心求才,你这却是奸商。"
他在我额上敲了下:"说谁奸商,你要当奸商的妻?"
我拉开他的手,笑道:"然后呢?"
"然后,要卖妖骨的那个我见到有人开出万金买一具妖骨,于是贪得无厌,将妖兽的底价提的更高,价高者得。而开出了万金买一具妖骨的我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斥责他不知好歹,竟不明白我此举是千金接士。于是派人在沧市与魔界背地里寻他,并动用了和炎族三皇子的一点交情去打压他。"
我道:"卖妖骨的那个,你一定做得滴水不漏,绝不让自己人出面。而买妖骨的那个,你肯定留下了点蛛丝马迹让人可以找出你杨琤才是背后的买主吧?"
"我就说初九不笨。"他赞许道。
"你还真是喜欢钓鱼。"我道,"那现在钓到了吗?"
他笑了:"很多人千方百计来联系当卖主的我,有人想买,有人想打听事情,还有一些人,他们几次试探后确定我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想让我帮他们一个忙。"
"让我猜猜,"我道,"该不是,让你帮忙引出那个万金买骨的傻子吧?"
"那你说我是帮还是不帮呢?"
我敛了笑,严肃道:"这跟要去玊挼古城有关?"
"嗯,"他点头,"卖家太刁钻,故意开了许多难题,但这傻子死心眼,一头钻了进去,誓死都要拿到那些妖兽,最后定在了玊挼古城。"
"会是那些人吗?"
他轻点头,淡淡道:"找我的人那么多,我之所以选择和这些人合作,你觉得呢?"
"可很危险,这不是请君入瓮,更似向虎而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笑笑,垂眸看着我,"更何况那边也不是虎穴,若没有十足把握掌控住全局,我怎会舍得让****同去涉险?"
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我确然感到安定。这一路而来只是赶路辛苦,其他真的没有落入过险境,而到了这样一个客栈,衣食住行之优,连炎族那三皇妃都比不上。
"除此之外,你到底还有多少安排呢。"我问。
他微微侧身,手掌按在一旁信件上:"一直都在这,你自己不碰。"
"我可以看吗?"
他皱眉:"我的什么不是你的?"
我一笑,去抽出一封,没有拆开,捏在手中道:"你当初还让我学东西,说学成之后告诉我。"
他眉梢微扬:"你现在没学成,我不还告诉你了吗?"
我将信件放回去,顿了顿,道:"那庄先生那边要怎么对付?那个男人可有说什么?"
他敛了下神情,有些严肃:"其实我并未打算从他嘴里问点什么出来,过几日也就该放了。"
"放?"我想了想,"也是鱼饵吗?"
他摇头:"可一不可二,庄先生不会再咬一次钩的,我只是想让那人给我带几句话。"他轻弄着我的头发,"初九,庄先生那边的事情,交由我处理,行吗?"
我点了点头,起身道:"你先去沐浴吧,早点休息,这么多日了,我心疼你的身子。"
他双眸一深,低低道:"一起?"
"谁跟你一起。"
我转身去给他拿换洗衣物,腰间却蓦然一紧,被他从后边伸臂搂住,他垂首俯在我耳边:"真不一起?"
极轻的气息喷在耳根后边,又痒又软,我的身子一瞬像火烧起来似的发烫。
身子被他转了过去,随即拦腰抱起,我低呼了声,抬起眸子。
他隐着笑意:"敢不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