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域是谁?"我问。
师父捋着胡子,一副看好戏模样:"对啊,秦域是谁?"
"我曾对你提过的。"杨修夷侧眸看着我,澄亮幽深,"魔界炎族,一个秦姓友人。"
我思索一阵,点头:"有印象了。"点到一半顿住,霍的抬头,"你当初所说,卿湖...你是送去交给了秦域?"
他有些犹豫,点了下头。
呼吸忽然就变得有些急了,我抿唇,很想问他,我能不能去杀了他,能不能去抓了他好好折磨,逼他供出更多有用的事来...很想很想,可终究没有问出口。
"我已和他恩义两绝。"杨修夷望着我的眸子,"你尽可放手,不用顾我。"
"那若让你亲手宰了他呢?"师父嘿嘿道。
我眉头一皱,有些恼意,对师父道:"这事你别插嘴。"
杨修夷朝他看去:"会,我同他说过,再见面不会手下留情。"
"会什么会,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悦道,"我不需要你插手,不用你管。"
他一顿,握住我的手:"怎么生气了,我说错什么了?"
我垂下头:"我是在气我自己,我一点都不想把你逼得不仁不义,你交你的友人,我杀我的仇人,我们两不相干。"我抬头瞪向师父,"都是你,你干嘛提这个?"
"还怪上我了。"师父也不乐意了,"我这不是替你着想么,你看这小子,当初就因为别人说了几句阿雪和独孤的坏话,他把别人宰了不说,还把碧霞酒庄给砸了个穿。为师可没他这么看重朋友,说不定看的比自己的媳妇还重呢。"
"咳咳..."邓和握拳虚咳,对我道,"少夫人,我说了吧,他们两个着实不能一起议事。"
我敛眸,回到正题:"你们为何提到秦域?与我们去魔界有关么?"
"嗯,"邓和点头,"略有些关系,但是不大。"
我看向杨修夷,他有所感的看了我一眼,面色不知何时沉下去的,没再理我。
我觉得不对,挨过去:"琤琤?"
他"嗯"了声。
我皱眉,刚才好像还在关心我有没有生气,怎么这一瞬他就好像自己气上了。
"你怎么了?"我问。
他不作声,看着地图。
师父拍拍身边:"丫头,来,坐为师这。"
他话音刚落,我身子便一歪,踉跄跌进了杨修夷怀里。
我懵了懵,便听师父猛一拍案:"喂!这是老夫房间,这是我徒儿!"
杨修夷冷哼了声,抱着我起身:"我们回去吧。"
"丫头!"师父气嚷道。
我保持着被杨修夷拉着一只手的姿势回头:"不关我事,又不是我要走,我们都打不过他啊。"
师父爬起来:"你刚说不想把这小子逼得不仁不义,那为师问你,我和这小子一起掉进水里,你救谁!"
我:"..."
杨修夷停了下来,浓眉轻拧。
邓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眨巴着眼睛。
师父胡子已经在空中乱飞了。
许久,我弱弱道:"这个问题,不该是我问杨修夷他娘的吗,不,不对,是我问他。"
"你说不说!"师父气道。
我真的是开始头疼了,这老头子,他一开始胡搅蛮缠,真的谁都不是他对手。
一时僵持,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杨修夷忽的道:"当然是救你。"
我和师父都愣了,朝他看去。
他眉眼冷漠的望着师父:"养育之恩大于天,没有你就没有初九,她欠着你的,我自然要她救你。"
我脱口就道:"那你怎么办?"
话刚说出口,师父就破口大骂:"田初九你什么意思!你是想救他对不对!"
"走吧。"杨修夷懒得理他了,拉住我往外走去。
"九儿!"
"死田初九!"
"丫头!"
...
"啪!"
房门被杨修夷重重关上,站在门口的吕双贤和甄坤惊了一跳:"少爷?"
杨修夷吐了口气,侧眸朝我看来,忽的抬手,就要在我额上敲下一记指骨,又及时收回去。
我已反应飞快的抬手捂在了额上:"?"
他的黑眸不掩怒意,拉着我朝前院走去。
邓和在身后拉开房门追出:"少爷!"
杨修夷头也不回,真的是生气了。
大步回房,刚关上房门他便回身想将我压在门后,我先他一步躲开,站在一旁抬眉看着他:"你怎么了。"
"过来。"他恼怒的伸手。
"你先答应别打我。"
"我现在什么时候打你了!"
我指指自己的额头:"你差点就打了。"
他沉了口气,双手抄胸,别头看向另外一边。
我又道:"是你要我救师父的,怎么你还气上了。"
他没说话,沉默半响,他低低道:"初九,在你不知道我在魔界耽搁那么久是为了给你寻找除去浊气之法时,你是以什么心情原谅我的?"
我愣住,而后道:"为何忽然提这个?"
"是什么?"他蓦然抬眉望来,黑眸深沉逼人,似要戳入我心底。
我皱眉:"你想说什么?"
他仍是那样的眼神,没有说话。
我真的不明白他气什么,我没好气道:"卿湖在云英城帮过你,因你而受累,所以你救他于情于理,没什么可怪。"
"就这样?"
"不然呢?"我也有些生气了,"你还想要怎么样?当年十八还是个杀人越货的女魔头呢,你们杨家最不缺人,说不定你杨家的谁谁就是死在她手里了,我和十八是好姐妹,这债你会不会算我头上?"
他大怒:"什么是我们杨家!?"
"就是你们杨家!"我仰着脑袋看着他,"卿湖这件事也一样,我们月家的仇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不想束缚着你。卿湖为了你变成那样,你救他我不怪你,我当时更生气的是你浪费了那半年的时间!现在知道你是为了我,我还能气什么,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你为何还要再提一遍!"
他一把扯下外衫,朝床榻走去。
我咬着唇瓣看着他的背影。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寒声道:"所以你气得是我浪费了半年,不是我救他?"
我拢眉,冷冷道:"不,是我错了,我没资格气你,那半年也没资格,你什么都没做错,你又没欠我东西,喜欢一个人不是欠一个人,以喜欢的名义要挟是最恶心的。"
"所以我要你救你师父,"他冷笑,"因为在你看来,人生在世,能谈得上的欠的只有生养之恩和救命周济之恩,对么?"
"有什么不对么?"
"是没什么不对。"他掀开被子,站在床边回身,"过来,睡觉。"
一把怒火蓦然烧至头顶,我气道:"你刚才为什么对我发脾气?"
他眉心一皱:"你过不过来?"
我越想越火,回身去拉房门:"我跟师父睡去。"
还未碰到门框,下身蓦然悬空,被他拦腰抱起,再下一瞬已至床边,被他压在了身上。
我推他,怒道:"起来!"
他俊容满是怒意:"几岁了还和他睡!"
"用不着你管!"
"我是你夫君!"
"你走开!"
他定定看着我,我亦不退让。
对视良久,他眸里的怒意渐次褪尽,他松开我的手翻身坐起,气呼呼的靠着床头。
我爬起来,靠在他旁边,他拉来被子,倾身过来给我摁被角。
我们就这么并肩靠在床头,余光看到他好像也在用余光瞟我,我唇瓣动了动,欲言又止。
他先干巴巴道:"你想说什么?"
"你好像没洗澡。"我道。
"..."
他掀开被子就要走。
我忙拉他:"别,又不脏。"伸手环住他,埋的深深的,"很香啊,很香很香。"
他僵硬的身子渐渐软下,大掌轻抚我的头发:"初九。"
"嗯。"我抬起头。
"我也不知道我在气什么。"他的清俊眉眼因中天露光而变得有些清冷,垂眸看着我,"可能在气我自己,我很想让你依赖我。"
我愣怔,而后道:"我很依赖你啊。"
"没有。"他看向前方,眼眸悠远,"我很矛盾,一面希望你勇敢坚强,独立无畏,一面又怕你太勇敢。"
我认真道:"可杨修夷,我喜欢野着,不喜欢被人管。"
他语声清冽:"也不喜欢被我管?"
我笑起来:"我想跟你一起野,谁都不要管我们,自由自在的。"
他一愣,而后也笑了。
"不生气了好不好。"我握住他的大掌,轻轻摩挲着他修长的指骨,"你明明知道我没有你会很难受的,怎么会不依赖你。"
他另一只手托起我的脸,专注的看着我:"那你呢,你的气还生不生?"
我摇头:"不气了。"
"真的?"
"真的。"
我有时真的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再大的气都敌不过他温柔一眼。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哪怕当初还在望云山上,我和他正斗得你死我活,可是一旦他口气松软,我就会乖乖听话,散尽怒焰。
"我们睡觉吧,"我看着他,"他们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他眉眼变深,忽的弯唇一笑,似幽浮月亮忽而跃出乌云,照的天地一片清白灿烂。
"好。"他道,又压低声音,"你说夫妻在床上还要做些什么?"
我脸一红,下意识避开他的灼热视线,刚侧过头去就被他垂首吻来。
...
身子不知不觉躺平,他欺身压上,绣着淡金丝绣的绵白绸缎中衣轻褪到他臂膀上,青丝如墨,柔软垂落,以占有的姿势,将我彻彻底底拢在他身下。
他的胳膊支在我两侧,指骨轻摩过我的脸颊,眸色似一坛墨色的酒,能将人浸醉其中:"初九,永远陪着我。"
我心下一酸。
永远我做不到,缘生缘死,何时由我自己做主,可有生之年,我定尽力。
"初九?"他呢喃道。
我摒弃心中酸楚,笑道:"好。"
他的吻再度落下,我闭上眼睛,继续温柔回应。
他突然停下,我有些失落的睁开眼睛,却见他收拾衣衫爬起:"尚未沐浴,我去喊伙计。"
我拉住他:"琤琤!"
"闫先生说对你身子会不好,你等我,很快!"他扯下我的手。
"可是我..."
房门已被带上,我眨巴眼睛,手垂下,轻叹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