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酒庄占地比大香酒楼还广,门前立着高台,台上千灯流转,场景布置宏大。
游戏是抢花灯,步骤为抽花笺,对答案,寻线索,夺花灯,看似简单,但极为繁琐。这类游戏必然不是武力能解决的,否则没寻常百姓什么事了,也不可能跟智力太沾亲带故,否则没事的人更多,它靠的是繁琐和引人入胜,还有至关重要的运气。
上去的都是男人,我抱着花盆蹲在曹琪婷旁边吃臭豆腐,一旁蹲着个热情的小老头,不停跟我介绍上去的是哪个哪个公子,这个又是谁谁家的少爷。
我不由心里犯嘀咕。
我这大哥,他在浩尚是一霸,可天下三十六州,一千四百城,百千来户县,到处都有一霸,他要是赢不了别人会不会在曹琪婷面前丢脸了。
四周彩灯璀璨,千盏齐辉,主持游戏的中年男人一身长袍,废话连篇,从碧霞酒庄的历史开讲,传承了多少文化,何等的源远流长云云。然后公然拍杨修夷的马屁,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杨琤无心栽柳,令碧霞酒庄焕然一新等等。台上台下一片嘘声。
漫长开场终于结束,两个小少年搬上一个纸箱,每人轮流抽三张,萧睿望着掌中花笺,浓眉扬起,饶有兴致的抬眸朝曹琪婷看来,曹琪婷冲他笑起,轻握拳头比了个加油手势。
近二十人上台布置场景,十几张桌子拼成极长一排,以红锦铺盖,数百碗美酒置于桌上,那中年男子道:"抽中'楹';字者上前。"
三十多个男子走出,萧睿也在其中。
这是抢答对对子环节,由那中年男子出题,答题之前要先喝一碗酒。
中年男子道:"千灯玉壶照清波。"
话音刚落,十三四个男子齐齐端碗虎饮,"砰"的一声,有四人同时放碗。
中年男子看向萧睿,萧睿一抹下巴:"万水琉璃映人面。"
第二个是个青衫公子,二十四五的模样,道:"百霞织锦落画船。"
第三个是个布衣书生,道:"万山重楼望江河。"
第四个是白衣公子:"十里烟雨对余晖。"
一旁一个衣着简素的老者对一个少年低语,少年过去,将萧睿,青山公子和布衣书生的酒碗砸摔碎。
白衣公子一愣,怒道:"我的为什么不行?"
老者言谈儒雅:"不够工整,玉壶比灯,琉璃喻水,霞为织锦,第三个万山重楼侥幸能用重楼比山,不然也不过关。"
中年男子再出题:"一人入内,九多一点却非十。"
我皱眉,觉得有些没头没脑。
六人飞快端碗,咕咕饮尽后,萧睿和那青衫公子最先放碗。
萧睿一笑:"一犬入桌,八竖一心不是九。"
青衫公子道:"七人上贝,八加一目相忘九。"
老者大笑:"厉害!我出的是肉丸,你们一个器小,一个货贝,不仅对的工整,这一犬入桌着实生动有趣。而苟富贵勿相忘,好一个八加一目相忘九啊!"
我忍不住低呼:"好厉害呀!"
曹琪婷皱了皱眉,朝我看来,我一愣,面不改色的看向身边的小老头,粗声道:"你说是吧。"
萧睿和青衫公子的酒碗被摔碎,其余人则叠了上去。
中年男子又道:"下面对快联,三碗。"
众人登时端碗狂饮。
若说一碗时间太短,难分速度,三碗可就能分出上下了。萧睿最先放下三个碗,一抹嘴巴,意气风发的望向那青衫公子。
老者一笑,忽的道:"上。"
萧睿回眸:"下。"
"花前。"
"月下。"
"镜中花。"
"水底月。"
"落日登舟。"
"弄月醉酒。"
"渺万里层云。"老者语速越发快。
萧睿紧追其上:"荡千里重江。"
"河水水声声声流。"
"竹林林叶叶叶拂。"
"酒香十里,远近皆客,冷暖入喉,世态如戏。"
"月色重山,上下为秋,恩怨浸心,平生如舟。"
"四季不出楼,楼里有春秋。"
"双刻便揭锅,锅中煮羊牛。"
对答飞快,毫无停隙!
老者哈哈大笑:"厉害,老生不得不服!"
三口酒碗清脆摔地。
全场响起叫好声,我边拍手边叫道:"好俊的小伙子呀,又好看又有才,一看家世也好,我要是有闺女我一定绑了这小伙非逼他娶了不可!"
曹琪婷抬眸望着萧睿,毫无反应,但我知道她听得到,真想知道这个面冷心热的姑娘现在在想什么。
台上还在继续,十个回合下来,萧睿身前一口碗,那青山公子一共四口,其中三口就是那对快联时留下的。
萧睿胜出,得到一条线索。
数十人上台,将那些酒坛酒碗撤去,端上新的酒水,以各式酒盏盛着。
那中年男子道:"抽到'醉';字者上前。"
萧睿和那青衫公子又在其中。
中年男子道:"青瓷盏里的酒是六种酒水兑的,你们谁先说出便谁赢。"
萧睿端起,微微凑于鼻下,忽的一顿,抬眉朝台下望去。
那青衫公子一笑:"汾酒,花雕..."话音骤然停下,他望着萧睿所望的方向,眼眸微微睁大。
众人皆疑,循目望去,全都静了下来,我也目瞪口呆。
一个年轻女子正提着裙子缓步上台。
我见过太多美人,自认再不会出现那种一瞬间被夺去心魄的感觉,可眼前这女子,只一眼就让我凝注了视线,几乎要忘却呼吸。
她穿着简单素衣,瘦腰长腿,头发长垂直膝下,发梢随着步伐轻轻扬起。
她在台前止步,微抬起头,我这才发现她的眼眸通红通红,容色凄婉,似刚哭过。
中年男子回神,上去问话。
她闭上眼睛,双手攥紧衣袖,不予理会。
我怔怔望着她,一阵凉意无端升起。
那老者也走过去了,就在快要靠近的时候,突然一阵血雾爆开,美人顷刻四分五裂,化为一滩血水。
人群惊愣。
爆开的气劲将中年男子冲了出去,老者也没有幸免,摔在了地上。
酒碗被震碎,盛满花笺的箱子碎开,花笺漫天飞扬,那些比试的男子纷纷后退,场面瞬间大乱。
许多人往台上跑去,曹琪婷也追去了,我身边那小老头嗅了嗅,忽的道:"什么味道好甜?"
另一人叫道:"好香的花啊!"
我擦掉嘴边的臭豆腐,猛力用鼻子嗅了嗅,眉心微皱,好熟悉的味道。
我下意识就检查自己是不是受伤了,忽的大惊,目光望向高台,脑袋嗡的空白。
人影斑斑,我愣愣望着那滩血水,忙爬起想朝酒庄跑去,却和一个正朝高台奔去的男人撞上,双双摔地。
"你长眼了没!"他先我一步怒骂。
众人朝我们望来,我顾不上其他,看向曹琪婷急声道:"我是阳儿,你快去找我大哥!让他带你跑,要出大事了!"
"阳儿?"
我抬头对众人大喊:"大家快离开!有妖怪要来了!"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别笑了!"我大叫,"快跑!"
好几个直接喊了出来:"你疯了吧,老东西,哈哈。"
"你听不出声音吗?是个疯女人!"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一冲动我将花盆砸了过去:"住嘴!你们还不跑!等死吗!"
花盆将一人额头砸出血,他一抹额角,咒骂了一声,冲我扑来。
曹琪婷急急伸手相拦,他却被另一个身影飞快揪住,萧睿一手肘将他撞压在地:"我六妹你也敢碰!"
我忙拉他:"大哥,不要打了,是我先动手的!"
他和那人撕扭成了一团,尽管左手受伤,但仍以高大身躯占了上风,一拳头挥了过去,怒道:"你动手就你动手,让他受着!"
这什么歪理,我快哭了:"大哥,没时间了,你快陪我去酒庄里要顼酒,不然要出大事了!"
曹琪婷拉住我:"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声尖锐的嘶鸣从天际响起,我睁大眼睛,没想到竟这么快。
许多人抬起头,我绝望道:"你会知道的。"
惨叫恸天,血色苍茫,尸骨破碎...
宣城被血猴所缠的那些无辜身影斥满我的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