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津门第一薛阿公
从大洪拳武术馆离开,半个小时后,汽车在一个胡同口停下,陈金兰对阿豹吩咐:“你等在这里就好,不用跟着我,人太多了怕薛阿公不喜。”
阿豹本想拒绝,但看了眼跟在陈金兰身边的白昙,又讷讷地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白昙打量着周围,现在他们位于油麻地的一条大街上,街道上车水马龙,一抬头就能看见四周林立的高楼。
陈金兰开口道:“后面车就开不进去了,我们要步行一段路。”
白昙点了点头,跟在陈金兰身后。
二人在小巷中穿行,左拐右拐,走了有约莫十分钟,终于在一栋很有年代感的小二楼前停了下来。
小二楼的外部墙皮都脱落了很多,入眼处满是时间留下的斑驳痕迹,很难相信在这片充满商业化的高楼间,还有这么一栋“别致”的建筑,它的四面八方几乎全部被高楼大厦环绕,却也别有一番“闹市取静”的意味。
小二楼前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透过生锈的铁栏栅,白昙看见院子的树下摆着一根木人桩。
啪啪啪。
陈金兰拍打起铁门,不一会儿,二楼的窗户打开,露出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的上半身,他眯着眼往下望了望:“谁呀?”
看来这个老头有些老花眼。
陈金兰提高声音:“薛阿公,是我,阿兰。”
“阿兰啊……”薛阿公应了一声,关上窗户,随后小二层里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过了好一会儿,薛阿公才下了楼,走过来打开铁门。
院子里,薛阿公佝偻着背脊,双手背在身后,他抬起头看着陈金兰:“兰丫头,好稀客啊,坐龙头也这么闲咩?怎么有空来看我?”
陈金兰主动走过去,扶住薛阿公的手臂:“阿公你讲的什么话,坐龙头就不能来看你吗?”
白昙没有打扰他们叙旧,他自己走到树下,伸出手去摸那个陈旧的木人桩。
“别碰。”薛阿公的声音传来,白昙刚伸出去的手悬在了半空。
薛阿公的视线落到白昙身上,眉头顿时皱了一下,他转头看向陈金兰:“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兰丫头,你这是从哪找来了一条过江龙?”
“哪有什么过江龙,自家人啦!”陈金兰端着笑脸,赶紧解释:“怪我怪我,忘了给阿公介绍,这位是Waiter,阿嫲说了,是她的一位晚辈。”
“哦?阿桂姐的晚辈?”薛阿公凝目打量起白昙。
见薛阿公眉头不展,陈金兰笑着打圆场:“阿嫲说了,是自家人啦,阿公你不要这样盯着人看,好似在防备什么……”
“收声。”薛阿公却直接打断陈金兰,他向白昙走近两步,虚着眼盯着白昙,“后生仔,好重的杀伐气,我怎的不知阿桂姐还有你这么个晚辈?”
说话间,薛阿公原本佝偻的脊梁也逐渐挺直,双手握拳自然垂在身侧,这时白昙才发现,原来薛阿公的身材骨架很高大,肩宽体长,只是之前弯着腰所以看不出来。
目光上移,白昙与薛阿公的视线对上,此时的薛阿公,瞳孔中的凌厉精光慑人,几乎要迸射出来,只不过因为老花眼而不得不虚着眼睛,使他的气势也凭空弱了一截。
白昙眨了眨眼:“阿公的身上也有杀伐气,手里有不少人命吧?”
“哼。”薛阿公冷笑一声,“陈年旧事罢了,后生仔,你从哪里来?”
陈金兰正要接话,却被白昙抬手制止,白昙看着薛阿公,向他颔首说道:“和陈阿婆从同一个地方来。”
薛阿公一愣,随即身上的气势逐渐卸下,重新佝偻了腰杆,他摆了摆手:“难怪了,说得通。”
陈金兰趁这个时候开口解释:“阿公,这次来是有事求你帮忙,Waiter哥想学拳脚,仓叔那边说教不了他,这才来麻烦你。”
“学拳脚?”薛阿公偏头看向白昙,“对你来说,这有咩意义?拳脚再厉害,也不及一颗子弹来得快。”
“子弹总有打完的时候。”白昙沉声答道。
“有趣,有趣。”薛阿公露出笑意,“可我一个老家伙怎么教你?未必要跟你下场打一架?先不说我打不打得过你,老头我也早不与人斗狠了。”
“我不学流派,只学技巧。”这句话白昙已经快说腻了。
“这样?也行。”薛阿公点了点头,背着手往楼上走去,随口抛下一句,“人留下吧,兰丫头你自己走,我就不送了。”
等薛阿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陈金兰靠过来,小声说道:“那我就走了,你可以安心在在这里住下,薛阿公是老前辈,在洪门里名望很高,你不用担心花脸诚的人过来找麻烦。”
白昙默默应下。
陈金兰还有些不放心,于是又叮嘱了两句:“记得对薛阿公客气一点,他与我阿嫲在年轻那会儿就认识,我听阿嫲说,薛阿公以前是津门地界的,很年轻的时候就凭拳脚在津门打出了名,一手五郎棍生生杀出个津门第一的名头,后来一路南下踢馆,就遇上了阿嫲,于是加入洪门。在武学造诣上他天赋异禀,洪门门下各家武术流派他几乎全学了去,至于后来还发生过什么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最后他跟着阿嫲来了香江。”
“我还知道的是,在他们那个年代,他曾在九龙城寨坐擂,车轮连战十四场,直接坐上擂主台,这一坐就是三年,没有一个人能把他从擂主位置上打下来。直到我阿嫲发了话,说他占着茅坑不拉屎,得给下面人机会,这才让他从擂台上退下来。”
陈金兰说得来了兴致,又说了好多桂婆和薛阿公年轻时的事情,白昙听着听着就感觉不对味了,他斜眼看向楼上:“我多嘴问一句,老薛头有老伴吗?”
“没有,”陈金兰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薛阿公醉心武学,终生未娶。”
白昙的眼神变得玩味了:“你说……这老薛头不会是一直暗恋陈阿婆吧?”
陈金兰闻言一愣,细细品了下白昙的话后,她默默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走了。”
白昙咧嘴一笑,目送着有些失魂落魄的陈金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