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音乐声停了。钢琴的余音仿佛在琴房里回荡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消失。

郦薇坐在钢琴前，双手还停留在琴键上。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像是刚刚从水中捞上来差点溺毙的遇难者，又像是刚刚完成了全程马拉松以后筋疲力尽地坐在路边休息的跑者。从她泛着潮、红的脸上残存着的充满激动的表情来看，或许后者更为贴切。

应馨看向郦薇，微笑着问道：“生气吗？”

郦薇大口地呼吸着，正说不出话来。但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答案。

“爽快吗？”应馨又问，脸上笑意更盛。

“嗯！”郦薇终于把气喘匀了，用力地回答。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齐齐笑出声来。琴房里一时间被两个演奏者悦耳的笑声给充满了。

不需要更多的语言，音乐已经将一切都说得一清二楚了。

郦薇一开始的时候是真的被激怒了，但是她很快就从这音乐中意识到了——应馨是故意在引导她去表达。她这才明白过来，应馨并不是要在她面前炫技或者嘲笑她丑陋的琴音，她是在教她如何正确地表达她的愤怒！

在那以后，乐曲的后半段，郦薇完全是有意识地去抒发着她的情感。这种感觉真的很爽快。

“爽快就好，算我这第一堂课没白上。”应馨笑着点点头，“那你再自己练习一会儿吧，我先下去休息一会儿了。”

郦薇应道：“好！谢谢老师！”

“不用这么正式，叫我馨儿姐姐吧。哈哈哈，不过叫我老师也没什么错，毕竟我跟你裴俊老师的确是一个辈分。”说着，应馨起身走到裴俊身边，笑着问道：“怎么样？请我这个老师，值不值？”

“值值值，太特么值了。”裴俊连忙点头如捣蒜。就算是个傻子，这会儿也该看出来了，郦薇下周的演奏到底能不能成功，完全就着落在应馨这位老师身上了。说实话，裴俊以前还真不知道原来应馨的演奏水平能达到这样的程度。当然，以前他也不知道原来简简单单的音乐中包含着这么多复杂的门道。

应馨得意地哼了一声，道：“那你还不赶紧去给我做点吃的犒劳一下？”

裴俊继续点头，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他叮嘱了一下郦薇继续练习，接着便和应馨一起下了楼。一旁的唐雪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摇着头跟了下去。

下楼之后，唐雪茹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工作上出了点问题需要她处理，便走开了。只剩下应馨哼着歌跟在裴俊背后走进了厨房。

裴俊一边洗手打算做饭，一边有些好笑地看着应馨：“怎么弹个琴把你心情都弹好起来了？”此刻应馨的表情看上去可比先前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好多了，显然轻松不少。

“哈哈哈，是啊。好久没弹琴了，突然弹一弹，感觉好舒服啊。”应馨笑着回答，“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裴俊温和地笑了笑，问道：“怎么突然回忆过去了？是因为觉得现在不够好吗？难道最近工作不顺心？”

应馨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摇着头说道：“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顺利。但是总觉得.......这跟我想象中的......怎么说呢.......有点不太一样吧。”

普通人或许会觉得应馨站在今时今日的位置上如果对她的现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简直就是矫情透了。但是裴俊不是那样的普通人。作为和应馨相识十几年的人，他多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想法。他知道这种不满足的情绪并不是对物质层面上的东西不满足，而是对一些别的，或许在旁人看来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感到不满足。

“那些事情我就不太懂啦。”裴俊从冰箱里拿出食材放在案板上，“不过我会为你加油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还有雪茹那家伙.......虽然她嘴上不说，我相信她也是一样哦。”

应馨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或许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她突然开口说道：“明天记得早点起床哦，记得你答应我要跟我去看我爸哦。”

“知道啦，不会忘的。”

“那我先出去等了。做快点啊！不要让本小姐等太久。”

“是是是，小的知道了。”裴俊翻着白眼如是应道。

吃过晚饭以后，应馨随便在三楼选了一个房间住下。明若小区E区3栋就这样越发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