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不能放烟花,所以林哲开着车带着支楚月出了郊外,找到一块空地才停下来。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掠过的声音。
“下车吧,穿好衣服。”
林哲解开安全带,比支楚月先一步下车,把后备箱买的一摞仙女棒搬出来了,还有一些小型烟花。
支楚月关了车门就急切地跑过来,看到各种各样的烟花眼睛都亮了。
“太好了!”
林哲嘴角带着笑意,摁着打火机,把手里的一捧仙女棒一一点燃,火花迅速在黑幕中迸出光亮来。
“嗯,来,接着。”
于是支楚月收到了一束会发亮的花,烟花燃烧发出滋滋的声音,灿灿的光亮映亮支楚月柔和带笑的面庞。
“看镜头。”
林哲掏出手机对准她,支楚月听话地看过去,在相机定格的瞬间肆意地笑出来。
在烟火中,支楚月问:“林哲,你还记得之前跨年,我们也去放烟花,结果半路芯音出来了,我们没有放成吗?”
“记得啊。”林哲走过来,忽然很温情地从背后抱住她,下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那个时候你跟她走了。”
“我一个人在原地把烟花都放完了。”
“然后我一个人回家,路上我忽然觉得很孤独,分明之前一个人走过那么多路,可是某一瞬间,还是因为孤独感到难过。”
支楚月手里的烟花逐渐燃烧殆尽,亮光熄灭,周围都暗下来,支楚月侧过来,只看到他紧抿着的嘴唇。
她转了转身,安抚似地在他微凉的嘴唇上亲了亲:“以后的路都有我陪你了。”
“可能我嘴很笨,在路上不能逗你开心,但是我可以在你累的时候,给你牵牵我的手。”
支楚月笑了笑,在夜色中张开手,朝他伸过来:“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
明明握紧过数百次。
但是此时此刻却又觉得是不一样的。
林哲伸出手,向下扣住她的手,与她手指相扣:“那说好了。”
“以后,你都不可以中途离开。”
“嗯。”支楚月的瞳孔被水光晕得发亮,她握紧他,重重地点头,“一定。”
回家的路上,支楚月细细品味林哲的话,越来越觉得像是在跟她求婚。
她摇了摇头,她真的糊涂了,最近看见什么都要想起结婚的事情。
林哲抬眼看了看她,发现她正一个人窝在副驾驶座撅着嘴纠结地琢磨着什么,不由得笑出声来。
“支楚月,你在干什么?谁又欺负你了?”
支楚月睨了罪魁祸首一眼:“是你。”
“我又怎么欺负你了?”
支楚月不敢在他开车的时候逗他,只好一路憋着。
等到林哲把车开进车库里,熄了火,支楚月才一副忍不住的样子,迅速解了安全带,扑到林哲身上。
林哲无所适从地张开手,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却是被她这副模样逗得笑容都露了出来。
“你!”支楚月义正词严理直气壮地说,“你刚刚说的话,扰乱到我了。”
“我说什么话了?”
支楚月微微垂下眼,脸迅速红了:“你说以后,我都不可以中途离开。”
“是不是我可以理解为,你向我求婚了。”
支楚月话语刚落,就听见林哲斩钉截铁地说:“不可以。”
支楚月像一只漏气的皮球,问:“啊?那你什么时候娶我啊?”
“你很想嫁?”林哲抬眼憋着笑看她,一副在看她笑话的样子,“可是你才二十四岁,不急。”
“我急!”支楚月闷声闷气又带着些害羞解释,“我之前没想好呢,但是现在我挺想的。”
“只是挺想的,那就是不想。”
“不!我很想!”支楚月急速反驳他。
林哲拍了拍赖在他身上没骨头的支楚月:“起来了,回家了。”
“你娶不娶!”支楚月逼问他。
林哲笑得都说不出话了:“娶娶娶娶。”
“起身。回家了。”
支楚月满足了,嗯嗯哼哼地起身了,和林哲牵着手回家了。
过完年后,南城逐渐升温,吴擅要上学的事情也提上日程了。
他要提前几天去学校考试,只有考试通过了才有后续的事情。
支楚月和林哲将他送到学校,之后就去上班了。吴擅考完是支楚月去接的,她接到了吴擅,忽然有一种接自己小孩的错觉。
“考得怎么样?”
吴擅皱了皱眉头:“不太好。”
支楚月心里一沉,就听见小孩略略嘴,笑起来:“骗你的!我觉得挺好的,可能能过吧。”
“小擅!我被你吓死了都,你要是没过,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吴擅很乐观地说:“没事啊,不过我就去打工嘛,早点打工,可以赚钱报答姐。”
支楚月语气冷冷地说:“那我可不要你的工资,都不够我塞牙缝。”
“姐,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读书啊?”吴擅有些忐忑地说,“其实,你可以完全不理我的,我反正只是一个外人而已,你和姐夫帮我找学校肯定很辛苦吧,我觉得你们完全不用这样对我的。”
“我一个人打工也可以养活我自己的!”
车稳稳开入地下车库,支楚月握着方向盘,语气冷下来:“下去。”
吴擅和支楚月冷战了。
吴擅认识支楚月那么久,还是头一次看见她那么冷漠的样子,对他的存在简直是视而不见。
他慌得要死,书也看不下去了,晚上吃完饭,林哲刚刚把支楚月送出门,吴擅就贴上来了。
“姐夫!救救我。”吴擅露出苦色,“姐不理我好几天了,看她的样子让我觉得好难受。”
林哲垂下眼看了他一眼:“现在知道难受了?你怎么不想想你说的话多过分?”
“啊?什么话啊?”
吴擅忽然想起自己那天在车上说的话,却还是有些犹豫:“是因为我说,不要让我读书了吗?”
“嗯,你姐那么花心思想让你继续念书,你转头就浇她一盆冷水,换我我也生气。”
“但是,我。”吴擅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值得大家对我那么好。”
林哲喝了口水,笑了笑:“那可不一样,你姐虽然善良,但是也不是对谁都那么好的。”
“所以说,别想那么多,也别往你姐身上浇冷水,要是真的觉得你姐这样对你吃亏了,那就好好读书,以后赚多一点钱,好给你姐花,毕竟你姐最喜欢钱了。”
林哲拍了拍他的头:“有时间和你姐说清楚,你姐就是纸老虎,你一说她就心软了。”
“知道了。”吴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会和姐道歉去的。”
林哲放下水杯,玻璃桌被砸出清脆的响声,他看向吴擅,嘴角挂着柔和的笑:“告诉你一个和你姐和好的办法。”
吴擅耳朵都竖起来了:“什么?”
“刚刚我朋友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你通过考试了。你可以借这个机会,和你姐道歉。”
“真的吗?我过了?”
吴擅激动地原地小跳了几下,又强制自己恢复平稳呼吸,实际脸都兴奋得红了。
“明明那么高兴,那个时候为什么要这样跟你姐讲话?”
没等到吴擅回他,林哲就回房去了,吴擅左思右想,还是想着明天再给支楚月说好了。
第二天周末,林哲和吴擅都上门吃饭了,支有云主厨烧了一大桌菜。
吃完饭,林哲陪支有云看新闻去了,支楚月在厨房烧水,吴擅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从刚刚洗碗时就开始了。
支楚月忍无可忍,看了他一眼。
吴擅乖乖低头认错了:“姐,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支楚月语气冷冷地说:“听不懂你说什么。”
吴擅这才发现支楚月脾气也是够硬的,这会的语气让他怎么也不可能联想到之前温柔包容的支楚月的。
他自知理亏,是自己说了过分的话寒了人心,这会近乎低声下气地请求原谅:“姐,是我错了,我说错了话,我不应该说那种话的。”
支楚月头也没抬:“什么话?”
“不应该说你不要管我了,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会乖乖去读书的,其实我很高兴的,只是我很担心,担心你会因为我变得负担很重,才会说出那种话,我总是觉得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我觉得我可能是一个很差的人吧,所以我爸我妈丢下我跑了,只有你像亲人一样,这样照顾我,可是我什么都不能给到你,所以我很害怕……”
吴擅仰起头,眼底都红了,声音带着些微的哭意:“从初中开始,我就没有那么开心过了,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就像是梦一样,所以很害怕,才会说出那种话。”
“但是,姐,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我会好好读书的,到时候赚很多的钱让你花!”
支楚月的声音已经软下来,却还是吓唬他:“你想读就能读了?入学考要是没过,你想让我管你我也不会管你了。”
“我已经过了。”吴擅又是哭又是笑的,“姐夫告诉我的。”
“真的?”支楚月听见这话立马精神了,脸上虚伪的淡漠立刻破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带笑的杏眼,“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吴擅看见她对自己展露笑颜的样子,忐忑地问:“那姐你,原谅我了?”
支楚月睨了他一眼:“可能吧。”
看她的样子其实是已经原谅了。
支楚月将烧好的水小心翼翼地倒在水壶里,水缓缓从壶口流入,在水面激起一层小小的涟漪。
“其实,没有什么值不值。”支楚月轻声地说,“当初看到你,那么痛苦却又那么坚强,明明自己只剩下一颗碎掉的糖,却愿意全部掏出给我。”
“我其实也没有什么本事,我也是有私欲的,因为自己痛苦过,就很难看见别人那么痛苦。”
“如果换了另外一个人,我可能不会那么做,也许是你那一瞬间,你让我有点难过又心疼了,那一瞬间我想到了很多我之前被欺负的画面。”
支楚月笑起来,抬起眼来看他,眼神悲悯包容:“所以,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依旧纯真善良。那样,就像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另外一个结局的自己。”
“没有遗憾的自己。”
“所以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说到底,我也只是为了那一瞬间的自己罢了。”
支楚月拿起水壶,朝他抬了抬下巴:“把冰箱里的水果洗一下,拿出来客厅。”
吴擅又哭了,他擦了擦眼泪,扬起一个明媚坚定的笑容:“知道了。”
吴擅上学的事情解决了,支楚月心里一直压着的一件大事也就放下了。
送吴擅上学的那一天阳光明媚,支楚月开着车兜兜转转,最后居然又回到了市初。
市初的大门敞开着,正是上课时间,门口都不见有走动的学生,倒是时不时传来教室的读书声。
阳光漏过树叶缝隙,在地上筛出金色的光斑,摇摇晃晃地晃入支楚月的眼里。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好久了,自己心里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看见这所学校,百感交集,痛苦已经被某种更深的感慨压下。
临近林哲生日,支楚月干了一件大事,谁都不知道,她在偷偷策划给林哲求婚。
虽然说求婚这种事情基本都是男生做的,但是林哲一直没有什么表示,支楚月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心头的大事都清理了,每天精力都格外充沛。
她倒不介意结婚这事谁先开口,所以就偷偷行动了。
林哲也不知道最近在忙什么,一直早出晚归的,公开恋爱后支楚月就经常光明正大地去林哲家留宿,但是最近林哲都不让她来了。
一问就是太忙了,每次回家都很晚了。
他担心支楚月等自己,又怕支楚月睡着了也被自己吵醒。
但是支楚月这天还是过来了,软绵绵地贴上来,对他又亲又啃地,眼睛带着笑澄亮又清澈:“想你啦。”
林哲安抚又似安慰她的想念,和她接了一个绵长又细腻的吻。
洗完澡支楚月就贴上来,南城最近升温了,两人贴在一起热得很,支楚月头发又很长,不一会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林哲一摸,赶紧让她下去,别贴着自己了,又抽了纸巾,细细地给她擦了一遍。
支楚月舒服得跟猫儿似地,过了一会又贴上来。
林哲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抱着热烘烘的支楚月睡着了。
支楚月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起来,量了他的指围。
第二天乐呵呵地去订戒指了。
在林哲生日那天,支楚月在流光四溢的餐厅里紧张地瞪圆了双眼,磕磕巴巴地问:“林哲,你愿意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