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青鸿剑艰难站起，剑身没地,他忽屈膝跪地，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嘴角肆意流下，犹如忘川河边恣意怒放的彼岸花，但他此时并不在乎。

“帝太后，你若恨我，尽管动手吧。”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储怜的眼底闪过一抹狠色，不悦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扩散着。

“我自知之前做了蠢事，负了你，负了狐族家国天下。”

“这些年，我在外界云游，说实话，我从未想起过狐族，也不愿放弃自己的自由。”

“或许是从小以来的锦衣玉食，我真的从未见过什么叫山河破碎，家园分离吧，心里总觉得，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也真是像那朱门酒肉臭般的说出‘何不食肉糜？’。”

良烬自嘲的摇了摇头，顿起凄凉。他抬眼望了望华中门外的天空，深邃的墨色眸子里逐渐淌出吞噬般的森寒之气。

“但，直到我亲眼所见狐族的破败景象后，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一路走来，这青楼名妓，竟大多都是狐族女子。各族更是欺压太甚，占我国土，杀我臣民。”

“乌鸢啄人肠，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

“如此残忍，我岂能姑息！”渐渐的，他的双瞳之中似有冶丽之火摇曳燃烧，眸色喋血。

储怜突然背过身去，不做言语。只是微撩双眉，一道冷电般的光从也眼中射出。

她大步流星的冲到良烬面前，只见他膝盖高高抬起，朝他早已血迹斑斑的小腹上踹去，良烬腾空横飞而起，双脚直接脱离地面，随即猛然挥起七星摺花刀，灵气自刀锋处袭来，随即一道一道的血痕不断的在他身上显现，他的身下早已血泊一片。

毫无缘由，她也不知为何要伤他，只是心仿佛有万千蚂蚁啃食，疼痛难耐。

她需要发泄，只有这个男人才能让她发泄。

储怜打起良烬来，丝毫没有任何的怜惜。她觉得他欠他的，其实他们两不相欠，只是命运弄人罢了。

狐族自古选帝尊的传统乃是天生最貌美者得，在皇子出生时，由皇族钦定的鉴美师专门观其容貌，取容颜最为佼佼者，从而确定太子之位。

其实从良烬被确定太子之位之时，她就该明白她和他终究是没有结果的。先帝看上她时，她与良烬这场如泡沫般的爱恋只是被提前捅破罢了。

尽管她怨他的懦弱，但是帝王的尊严，身为臣子的良烬又怎敢轻拂。那不仅是狐族的先帝，还是他的父亲。

眼见良烬早已被打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储怜两条黛眉微微一蹙，便堪堪放手，任由他从高处狠狠摔落在地，一片片殷红的血迹慢慢地侵湿他的衣衫，洁白无瑕的身躯上只留下触目惊心的刀伤。

储怜居高临下的望着血泊中的良烬，眼神中不带一丝怜悯。

“帝尊可反悔？若现在离开，本宫还能留你一条性命，滚出狐族。”

她挥了挥袖，转身不愿再多看良烬一眼。

“闹够了吗，储怜？无论怎样，本尊乃是狐族帝尊，就有着守护狐族的使命，就算你是帝太后，你也无权阻挠也无权干涉。我欠你的，日后可以慢慢还。但今日你无权打死我，也无权阻挠本尊归来。无论你的身份如何，你做过什么，你应该清楚，你永远都是本尊的臣民，本尊才是这狐族的统治者，是这国家的帝王。”

良烬从血泊中站起，收起了刚来时的愧疚与无奈，他眯起狭长的双眸，眸中似有来自阴间的彼岸花缓缓绽放，只见其修长的手指凌空一划，一道青鸿光刃破空而出，转瞬间便架在了储怜的脖子上。

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是这狐族的帝尊，他想归来，不需要理由。

从前的错事，等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再弥补吧。

“你！”

储怜欲再次出手，可当她的眼睛对上良烬那双邪魅冰冷的眸子时，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弑杀，如阴间来的使者，顿时她仿佛坠入冰窖，寒意刺骨，是的，她畏怯了。

“不知母后可知我的几位皇兄现在何处？”

良烬收起了青鸿剑，用衣服上仅剩的没有被血迹污染的衣服一角，轻轻擦拭着剑上的污血，眼底渐渐蒙上一层寒霜，作为先帝最小的儿子老九，尽管他与他的几位皇兄并不和睦，但大难关头，总该关心关心，还是不要互相残杀的好。

“你的皇兄们，早已逃往四海八荒，不知踪迹。自从狼族野心勃勃的开始攻占狐族的时候，便开始四处抓捕狐族的皇室子弟，杀之取尾。他们为了安全起见，四散各处，就连我，他们都未对我说过他们行踪的只言片语。”

“我不是皇家子弟，没有九尾狐血统，他们自然不屑动我。”储怜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她有的话，或许，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你此次回来，可有了挽救狐族颓势的办法？”储怜见他来势汹汹，心下多有几分猜忌，便开口问道。

“暂时还没有。”良烬抬头看了看天，此时万里无云，一望无际，正如他此时的迷茫，一筹莫展，不知所措。

“那你空有一番热血，有何用？”她不屑道，像只高傲的大公鸡，鄙睨的望着良烬。

“可是，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储怜突然笑起来，薄唇的笑意伴随那诡异而妖娆的弧度轻轻挑起，阴森又带着几抹狠辣和讥嘲。

“听说当年你逃了之后，妖尊墨秋可是找了你很长时间呢，情深义重啊。”

“你要是真心实意的回来挽救狐族，那你，就去献身吧。”

良烬猛然愣住，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言语。他想过回来与各大家族厮杀，腥风血雨，守卫狐族，也想过自断狐尾，挽救民心，称王争霸。却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要走那一条老路。

储怜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犹豫，也不知为何便尖酸刻薄起来，噗嗤一声：“怎么了，你不是说要为狐族做贡献吗?怂了？”

“我答应你。”

“你真的答应？”

储怜一时哑口无言，难以置信，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骇人的话，瞪的双眼老大。她记得当年他为了反抗，在先帝殿前跪了七天七夜，先帝把他毒打了一顿，他都没有松口，最后负伤逃走。如今他居然干脆利落的答应，可见这次他是真的认真了。

“君无戏言。”

“储太后，我想以后这种尖酸刻薄的话以后就不必再多说了。从你入宫为妃的那时起，我们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劝你也早日放下帝王家不该有的儿女情长吧。”

良烬不再多言语，拄着剑走出了华中宫门。此时夕阳远挂天边，如残血般，暗红的颜彩渲染着半壁江山。

他明白，他这一去，无论成功与否，必然都会成为妖界的笑柄，为众妖贱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