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闹了。”
池央打住他的动作, 撑着昏沉的脑袋,微微眯着眸子,“你不是叫医生给我检查身体了吗?现在可以相信了吧, 我没事。”
“这个药对我没用。”
江衍眸光微动, “你知道人说了什么?”
“他说没有把握, 不能确定你目前的情况。”
池央眉心皱起, “这什么医生, 连这都检查不出来?”
不是检查不出, 是不能确定。
没有前例的事, 没人知道过段时间会不会发生什么异变, 因此也就没人敢在江衍面前打包票下结论。
作为一个医生,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要负责。
江衍打量着他的神色,抬手, 动作缓慢地抚着他眉间,“你就这么有把握?以为连青蘅的药这么容易解决?”
没人比他更清楚,那个女人的药从来不是摆设。
虽然他很想相信池央,但池央的身体确实在发生着变化,每天都在改变, 情况无法控制。
这令他根本无法忽视。
池央抬眸看他,一眼便望进了这双漆黑漂亮的眼睛里, 里面的情绪不加掩饰。
江衍还是在担心。
他的思绪转了转。
“如果最后, 我好好的,你是不是能一直信我?”
江衍的手指微顿, “我没有不信你。”
他只是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凡事会多做几手准备。
池央笑了下,“那换句话,如果我能克服连阿姨的药, 是不是说明我很厉害。”
“嗯。”
没几个人能做到的事。
不是一般的厉害。
池央轻轻抬了抬下巴,唇角含笑,“那是不是够资格站在你面前?”
江衍神情怔住了。
他一时没言语,沉默地看池央的眼眸。
“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他在想,是不是因为他总是隐瞒这一部分,让池央产生了这种误会。
“池央,你在我面前,不需要与其他并论。”
“但你总是下意识站在我前面。”
“因为我叫你一声哥。”
池央脸上露出一分苦恼,“你觉得,你需要保护我。”
“那不然呢?”江衍当即反问,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语气直截了当,“我就你这么一个,不护着你,我护着谁?”
态度相当直接,直接得池央都无奈了,见说不通,他索性抬手环住了自家男朋友的脖子,拉着人往后一靠。
江衍的身体被迫前倾,一只手忙撑住,以免完全压在他身上,接着就听到池央凑到他耳边,轻声咬耳道。
“我住的那个房间……是不是你以前的房间?”
他的眸色微不可察地停滞一下,“别人跟你说的?”
“我猜的。”
池央的手指搭在他的后颈处,瞧着江衍此时的脸色,他这几天没怎么睡觉,江衍也没怎么睡,虽然他的睡眠一向不多。
“你这几天睡眠很差,比之前差。”
他凑近江衍,声音很轻,“既然厌恶,为什么不跟我说?”
江衍眉梢挑了下,“这是什么大事吗。再说我是小孩子?不喜欢的还要跟别人汇报一声。”
池央看着他,很想说你有时候就是个小孩子,但脑子里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江衍来这岛上的那天夜里,除了爆炸事件,还发生了一件事——问他会不会把他囚/禁起来。
就像是很多年前?
“……你那个时候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
“让我把你锁起来。”
江衍眸光一转,眼神定定地看他一眼,手放在他腰上,稍一用力,把人拥进怀里。
池央没抗拒,任由他的动作。
江衍唇角轻勾了下,侧过头,动作间鼻尖蹭到怀里人的微凉发梢,沾染着他身上的气息,有种清冽的感觉。
就像池央这个人。
他长睫稍敛,眸里情绪不自觉地深了几分,不可自抑的偏执,仿佛上瘾般,修长而紧实的手臂不住收紧,将人更为紧密地困在自己怀里。
薄唇有意无意地蹭着池央白皙的脖侧,顺着脖颈线条缓慢往下。
“情侣之间,这叫调/情,懂吗。”
一个温热而缱绻的吻印在了池央的锁骨上。
池央呼吸微滞。
“跟我玩,你很开心?”
“当然。”
“你就不担心我真的对你做出某种事?”
在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哪种事?”
江衍抬头看他,他的眼神竟有些兴味,还有一分跃跃欲试。
池央漫不经意地眯了下眸子,对他男朋友这种酷爱玩火的性子丝毫不意外,说实话,要不是他在这,江衍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
抬手,细长手指拽着面前人的衣领,拽着人倒向床,身体顺势压在江衍的身上。
他低下头,垂眸瞧着毫无防备地躺在下面,甚至还带有几分兴趣地瞧着自己的男朋友。
“也许会很过分。”
俯首,咬住了对方性感的喉结,另一只手往下,非常直接,扯他的裤带。
江衍呼吸一顿。
房间的门紧闭了许久,隔音好,不泄露一点动静,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也没人过来打扰。
直到中午,才有人瞧见江少的身影出现。
神情些许慵懒,随意看过来的眼神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还有一丝不经意的餍足。
似乎心情好了不少。
没过两天。
池央提出离开,走的时候顺带把小白一并捎回去。
飞机上,白郁安恢复很快,甚至还有心思跑到他面前讨论那个实验的可能性,丝毫没有刚被实验过的后遗症,心非常大。
池央整个人没骨头似的躺在靠椅上,身上盖着毯子,半张脸埋在里面,听完他的话,懒懒地掀了下眼皮,问了一句,“你的工作计划怎么样了?”
白郁安顿时“啊”了声,这才想起自己被绑来之前没有开完的会,事发突然,一点交代都没有,也不知道家里还有公司的人怎么想,会不会报警。
不过,他看了看前方江衍的身影,到现在也没人找到他们,应该已经被隐瞒下来了。
他转过头,凑到池央的面前,小声问,“哥,你没事吧?”
他知道他哥有病,上辈子比现在还严重,尤其是在死前的那段时间,状态非常差。
只不过没几个人知道,貌似江衍也不清楚。
池央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虚虚遮了下落在这边过于明亮的光线,透彻的瞳孔里落了几点光,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来。
“没事。”
“真的没事?”白郁安有些不放心。
“你哥的话你也不信?”
“信,”白郁安连忙说,“我哥的话我当然信。”
他凑得近,池央顺势摸了下他的脑袋,“乖,这段时间公司归你管,想做的事就做,不想做就放着。”
白郁安偏着脑袋看他,心道他哥对他真的是一如既往的信任,也不担心他会不会做什么手脚。
他郑重点头,“放心吧哥。”
池央嗯了声,收回手,闭上眼,睡了。
回到家后。
江衍果然把地方都打点好了,学校请了假,该推的事都推了,就连他家里都给了个约会旅行的借口。
“约会旅行?”
“嗯,”江衍带着他参观重新装修,目前已竣工的房子,“理由是我们还年轻,上学不是问题,趁着年轻出去享受生活才是关键。”
他侧头,“你猜你爸当时说了什么?”
“什么?”
“年轻人,贵在努力。”
“……噗。”
池央笑了半天。
能把他爸憋出这句话,也是行。这要不是江家器重的继承人,估计他爸都忍不住了。
江衍看着他笑,“你还笑,池央,你爸现在可是越来越觉得我是个祸害。”
专门祸害他儿子。这要是其他的家长,找人在后面套麻袋闷人都是轻的。
池央抬手抱着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放心吧,他不会对你怎么样。”
这可是太子爷,谁敢动。
江衍挑挑眉,“我倒是不担心他对我怎么样,就是怕万一他把你扣下来,我这么大一个媳妇……不就没了?”
“说的也是,”池央说,“我得回去看看。”
这么久不联系是得说一声。
江衍这时伸手拽住他,池央转头,就见他眉眼平静,一双漆黑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这房子……你还没给评价。”
语气格外平淡。
池央蓦然想起这房子是他之前提出,江衍又重新设计一遍的成果。说实话,相当符合他理想中的居所,甚至比预想到的要好很多,能利用到的不能利用的地方都考虑到了。
面上却作恍然大悟状。
“这个嘛,还……行吧。”
江衍的嘴角瞬间耷拉了下去。
他的手插进裤袋里,表面依旧是风轻云淡,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那换一种,还有其他方案。”
池央看他,“我不喜欢,你就一直换下去?”
“这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笨蛋。”
池央回了一次家,正巧温女士在家,见到他好一阵嘘寒问暖,问他这段时间做什么去了,怎么都不接电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他说出去散散心,不想接电话。
温婉听到散心这个词,表情明显愣了下,这不像是阿央会做的事,至少按他的个性,不可能会抛下学业跑去散心。
除非是发生了什么。
她犹豫一会,问是不是一直跟江衍在一起?
池央点头。
温婉的脸色顿时有点不太好,不知是联想到什么,但见儿子是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心情也还可以,好歹没说什么打扰他的兴致。
她絮絮叨叨了一堆其他的,池央听着,也没打断她,偶尔搭一两句,大多数时候在一旁剥橘子吃。
这些时日过得很快,眼下已是秋冬季,s市的冬季不比海岛四季温暖的气候,虽然不常下雪,但很冷。
他穿着一件款式轻松的蓝色外套,内搭白色的羊绒毛衣,黑色休闲裤衬得腿型又长又直,浑身上下看着挑不出什么问题,就是低头剥橘子的时候,一张白净的脸显得比往常小几分。
让温婉莫名的担忧。
“你是不是在外面出什么事了?”她又询问了一遍。
“没事,”池央把一半的橘子递给她,“就是在外面吃不惯,有点想你做的饭菜。”
这话说得温婉顿时心里一阵暖,也不絮叨了,起身,“今晚就别出去了,妈给你做饭。”
“谢谢妈。”
做饭的时候,池央闲着没事,在厨房里打下手,期间有意无意地提了几句江家,发现温女士可能是知道了什么,对江家以及江衍这个人都有些忌讳,总是避而不谈。
到了晚饭时间。
池文树从外面回来了,看到池央,第一时间把他骂了一顿,“你还知道回来?江家那小子怎么不知道把你拐到天涯海角去?!”
自从有了男朋友,家不回了,学不上了,连电话都不接了。要不是江衍还懂点事,知道事先跟他说一声,他都以为人被绑走了!
池央冒着冷汗,讪讪陪笑几句,好歹把他爸劝下来。
池文树上下打量他一下,见人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冷哼一声,“陪你爸喝一杯。”
“喝什么?”温女士的声音远远从那边传了过来,“你儿子不能喝酒,你不知道?”
一杯就倒的酒量。
池文树沉默了一下,就这怎么在酒场里混开,还怎么谈生意,他摆摆手,有些无奈,“算了。”
池央说:“没事,爸,我喝果汁,你喝酒,我陪你,喝到明天都没事。”
池文树瞪着他,“你小子想把我喝死?”
“……咳。”
好歹是自家儿子,生气归生气,总不能真撒手不管,池文树拎着池央好一顿管教,从诗词歌赋说到人生理想,呸,从人生理想,说到男人该有的事业与前途,伴侣虽然重要,但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自己的事业,那是立身之本,处世之基,他人如何看待你最重要的标杆,巴拉巴拉一堆。
话里话外恋爱脑要不得,要是为了别人荒废了自己的人生,老子废了你。
池央被他说得头昏脑涨,但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好不容易吃完饭,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见他们终于结束,温女士又端来煮好的银耳莲子汤,特意盛了一碗,多加了些枣,放在池央面前,“多吃点,看你这脸白的。”
池央没什么胃口,但看他爸有事上楼,他转过头,端起碗,喝了一口。
“妈,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温婉收拾着餐桌上的碗筷。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关于江衍。”
这话一出,温女士的手顿时一顿。
池央看在眼里,“之前我就问过你,到现在也不准备开口?”
“我跟他的关系已经公开,分手是不可能,要是有什么事,你最好是先跟你儿子说一声,你觉得是不是?”
温婉忍不住看他,她自己生下来的儿子,她多少还是了解一点,阿央不像她,不是没主见的人,更不是盲目冲动的人。但之前,却为了江衍,愣是与家里断了联系。
“值得吗?”
池央捏着白瓷勺,不疾不徐地舀了一个红枣,“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温婉怔怔地看了他一会,这段时间池央音信全无,她总是做梦,梦到当年他被绑架的那段时间。
“你跟妈说实话,是出事了吧,江家……还是你那个男朋友?”
池央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可能会出事?却还是选择隐瞒我?”
温婉一时语塞,讷讷道,“妈……不确定,妈只是怕,你那个男朋友……会给你带来麻烦。”
池央看着她,“你到底在隐瞒我什么?”
温婉见他执意要问到底,犹豫片刻,到底开口。
“……你十一岁那年,被绑架。”
“其实有两次已经寻到踪迹,可等警察赶到的时候,人又消失不见了,他们说,是一个组织,对方或许有很多人,找人会很难,不少孩子都没了。”
“最后一次,”她停顿了一下,“最后一次,终于找到你,还有其他几个孩子。”
说到这里,池央注意到她搭在碗边的手指收紧,指尖泛白,语气也有些艰难。
“妈看到你躺在地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有人喊着毒气散出来了,再不跑人都没了,妈把你抱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一个人头从台上滚了下来,滚到脚边,瞪着一双淌着血的眼睛。”
“有个孩子……那孩子站在不远处,浑身都是血,眼睛直直地望着你。”
她当时腿肚一阵发软。
时至今日都没办法忘掉那一幕。
那孩子的眼神。
那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眼神。
就像一个恶魔,从深渊里爬出来,带着浑身的戾气与阴森血意。
在逼近她怀里的孩子。
事后虽然警察有意隐瞒,但她还是听到,那里面死的人,都是那个孩子杀的,人头是被细长的金属条生生给割下来的。
没有一个死得完好无缺,异样残忍的手段,就连出现在现场的警察都感到不可置信,动手的人,居然是一个孩子。
不到十二岁,那么年幼。
好在江家很快来人,把那孩子带出了国,那件事也被彻底隐瞒了下去。
“……他不正常。”
池央听着她的喃喃低语,眼前倏忽闪过几个画面,那是被他刻意遗忘,关于那时的记忆。
身体被注入太多药物,没有一点力气,脑子根本不清醒,有人拽着他磕磕绊绊地往前跑,耳边是艰难的喘息,地面在晃荡着,滴答滴答的莫名水声。
不知道谁的声音隐约传来。
别回头。
他好像听到,也好像没听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满目刺红。
都是血。
池央的手猛然握紧,指甲深深地刻入手心里,半晌,将那股刻入骨髓里的绝望与心悸缓缓压了下去。
“他是为了救我,不是吗。”
温婉一愣,看向他。
就见池央从座位站了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冷静到有些不正常的感觉。
“我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他救了我,你却在害怕他。”
温婉看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下意识伸手拉他,“可是他、他……妈希望你能跟一个正常的人谈恋爱,而不是一个这样危险的人,万一哪天他控制不住又发疯怎么办?”
池央转过头,定定地看了她几秒。
“什么叫不正常?”他问。
温婉的嘴张了张,“他家的人都有点……”
她看着池央没有情绪的乌黑瞳孔,渐渐说不下去了,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儿子也有点吓人。
“所以他救人是理所当然?差点把命搭进去也是活该?”
这话说得温婉一愣。
“你看到他身上的血了吧,大部分,是他自己的。”
“他当时快死了。”
“因为你的儿子,一个不相干的人。”
温婉的手抖了下,“我……”
池央抬手,一点一点地推开她的手。
“丢了大半条命,救了人,却被对方的母亲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扯起一个讽刺的笑。
“这可真他妈不值得。”
温婉看着他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外面。
已是黑夜,时间渐晚,夜幕稠浓,小区里已是没什么人,路灯无声地立在道路两侧,温度下降,寒意隐约钻了出来。
“蹭”得一声轻微,伴随着打火机的声音,一点跃动的火苗冒了出来,点亮了半张冷白的脸。
池央吸了一口烟,架着长腿,就这样毫不顾形象,一个人坐在花坛边抽烟。
许是刚才的事太伤情绪,又或者是温女士的那句不正常。他的目光透过隐约缭绕开来的烟雾,脑海里竟恍然浮现起一段不为人知的记忆。
幼时,江衍的母亲,也就是那位连阿姨之所以会喜欢他。
最初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对一个人说过这样一句话。
——叔叔,你要死掉了,回家吧。
当时在场的人并不多,但没过多久,那个人真的死了。
是个意外。
这件事怎么看都与他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没什么关系。
连青蘅发现了他的异样,把他带到了江家。
“小阿央,以后不要轻易对别人说这种话,知道吗,”女人声音温柔地叮嘱他。
“为什么?”男孩抬头看着这位阿姨,有点迷惑,“难道他们都不怕死吗?”
“怕,就是因为害怕,所以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死亡,会很难过。”
“哦,”男孩点头,“我知道了。”
女人唇角弯了下,弯下腰,温和地看着他,“你和他们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你看到的东西,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特殊。”
“有的人啊,很不喜欢特殊的小孩。”
“为什么?”
“那会让他们觉得恐惧。”
恐惧。
他当时还不清楚什么叫做恐惧,但很聪明,再也没说那种话,就算是有人来试探他,也只是一派天真地看着对方。
直到,那一日。
他回过头,看到那个来救他的小少年,站在最后,替他们挡住那些人时,一片猩红的血泊,他的身后站着……死神,正挥刀而下。
——他快死了。
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什么叫做恐惧。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人死了,就没了。
无论生前是谁。
出去后,他大病一场。
高烧不退,整个人烧得不清醒,意识模模糊糊,分不清究竟是谁死了,在医院里躺了很久,很久不曾醒过来。恍惚间,连阿姨好像来了,又走了。
两个月后,他的病好了。
变了一个人。
变得安静,寡言。
那种特殊的能力被他忘了。
还找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这时指间传来一点猩烫,池央回过神,低眸瞟了一眼,烟递到嘴边,最后吸了一口,摁灭,烟头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箱里。
空气中的寒意更甚,冷气一点点被吸入肺部,却没办法让他的意识更清醒。
有轻便的脚步声正朝这边走来,很快,来人的身影在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灯光落在了来人的脸上,逐渐变得清晰。
付萧。
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密封的棕色文件袋,站在那瞧了他几眼。
走过来,将手中的文件袋递给他,“你好像心情不好,发生了什么?”
池央伸手接过,“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付萧笑了下,不再多问,在一旁坐下。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池央撕开封带,取出文件袋里的文件,看了起来。
付萧望着不远处的景象,一片浓郁的黑暗,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小块光,等了几分钟,目光最终放在了池央的身上。
灯光正无声地落在他的身上,沿着轮廓勾勒出好看的光影,他的脸却半明半暗,一半清晰明彻,于光之下,另一半却默不作声地隐于黑暗。
那双乌黑的眸平淡寂冷。
空气中隐约缭绕着一股清冷气息,若有似无地模糊了他的神情。
教人辨不清他心里的想法。
池央没费多久,很快看完这些密封档案,重新塞回文件袋,递给这个人。
“谢了。”
付萧唇角微勾,接过,“谢什么,你可是我的顶头上司。”
从头到尾都是。
池央抬睫,看他一眼。
两人的目光于半空中交汇了一瞬。
他挑了下眉,没说什么,好似懒得反驳这句话,连一点寒暄的意思都不再,站了起来,语气怠懒地扔下一句。
“走了。”
付萧看着他的身影,“所以到现在你也不准备让人靠近?”
池央的脚步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下,蓦然想起很久之前,他站在那几个总是跟着他,有意无意地保护着他的人的前面,冷漠地打量了几眼,不耐开口。
——离我远点。
“没必要。”
这次依旧是这个答复。
格外的冷漠。
付萧并不意外,静静地看着那个逐渐消失的背影。
他总是习惯性一个人走。
哪怕有很多人可以跟在他的身后。
明明了解过很多。
却始终缄默,无人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付萧忍不住叹气,低喃一句,“真是一个比一个危险。”
不知道是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