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老头说话虽然无情，可事实确像他说的那样，几个人都不再说话。两个乞丐给殷明月擦干了血迹，珞儿端了一碗稀汤喂他，可喂多少，流出来多少，一口也咽不下去。张乞丐蹲了一会儿，一拍腿站了起来，“陈老二不是说这里什么店铺都有么，我去求人，看能不能讨来些药。”

沐老头拦他不住，只得让他去了。转了半天回来，两手空空，大家心知肚明，也不问他。

不过张神剑言而有信，果然没有人来寻麻烦，而且下午喊人上工也特地绕开了他们。土房内沉闷了一下午，都以为要这样看着殷明月死去了。

没人注意到殷明月脑袋晃了一下，直到他咳一声，众人赶紧围过来看。紧接着又咳了几声，吐出一口瘀血，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哥哥，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珞儿高兴的摇了摇殷明月的身子，殷明月被晃的拧起了眉头。

沐老头赶紧拉开珞儿，听殷明月能不能说出话来。

“我死不了，水……”殷明月声音很小，有气无力，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有人给殷明月慢慢喂水，好一会殷明月才再说话：“药，怀里……”

张乞丐道：“公子有药？我来找。”伸手在殷明月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来就放在殷明月嘴边：“公子，您张开嘴。”

殷明月闻见了味道，紧闭着嘴巴，轻微的地摇了摇头。沐老头将张乞丐推到一边，自己在以明月怀中摸起来，取出了三个瓷瓶，两个竹筒，还有一些银子和青莲的银手镯。沐老头也不知道哪个是疗伤的，一一打开让殷明月闻，闻到第二个，殷明月张开了嘴巴，只吃了一粒就合住了嘴。

沐老头又给他喂了几口水，不一会就睡了过去。张乞丐还道：“怎么又昏过去了，不会是药不灵吧？”

沐老头道：“你懂什么，是睡着了，小声点。”

等殷明月再次醒来，已经快天黑了，睁开眼后感觉的疼的厉害，说话声音也大了些：“咳，我又没死。”

殷明月醒了，珞儿最开心：“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沐老头道：“没死就少说话，能捡回命来真是命大。”

殷明月停了好久又说：“不是命大，是我命硬。”

沐老头气道：“我看你是嘴硬吧，你如此冲动莽撞，若不收敛一些，早晚会没命的。”

殷明月每说一句话都要费很大力气，说一句都要停一会儿：“嗯，老爷子，我肋骨断了，会不会接？”

沐老头往殷明月身上摸了摸，碰到断骨，殷明月哼了一声。沐老头道：“给狗接过骨头，给人是第一次，你忍着点。”

等沐老头给他接好断骨，殷明月出了一脑门子汗。沐老头知道殷明月双手也被打断了，用木板将他手腕也固定住。

殷明月缓了口气道：“谢了，这次恐怕要几个月才能动了，不知道该有没有翻身的机会。”

珞儿道：“哥哥，你放心，打你的那两个人好像很害怕姐姐，那个大将军说不会为难你的，你就好好养伤吧，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殷明月道：“嗯，我听到了，我要睡了。”

洛阳城，在王玄儒卖给张不凡的宅子里，王慈铭在陪张不凡说话。

“师父，您什么时候教我些别的，天天看蚂蚁看的我眼睛都要花了。”

张不凡盯着线上的蚂蚁道：“我没说只让你看蚂蚁，看累了就练练力气，举石锤，拿大鼎。”

“那也没意思。”王慈铭小声嘟囔道。

张不凡道：“那你说你想学什么？”

王慈铭以为张不凡要教他新东西，兴奋的说道：“您能不能教练我怎么射移动的东西，就像您在我家射苹果那样。”

“叭”，张不凡弹了一下王慈铭脑门：“走还不利索呢，还想学跑？我教你什么就乖乖的学什么，练好了再说。你知道我练了多长时间么，光看蚂蚁就看了一年，才看得跟车轮一样大，直到现在我还练呢！等你能看到跟盘子一样大就算入门了，我再教你别的。”

王慈铭“哦”了一声，“知道了，师父。”一脸不乐意的去瞅蚂蚁了。

张不凡道：“这两天又见殷乐师了么？”

王慈铭懒懒的说道：“见了，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对人还是以前那样热情。”说到这很神秘的问起来张不凡：“师父，之前没敢问您，殷老二真的死了么，是不是您杀的？”

“看起来你和殷家的关系不错，你是怪师父找殷家的麻烦么？”

王慈铭退后道：“徒儿不敢，我们家跟殷家没什么来往，殷老二以前就怪怪的，小孩子都怕他，我也不喜欢他。不过殷大哥就不一样了，对人和善，城里就没有不喜欢他的。”王慈铭见张不凡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看自己，赶紧站旁边给他捶腿：“师父您放心，就算他对我再好，我也是站在您这边的，谁让您是我师父呢，要不我也不会冒险去法场了。而且您的事儿，我可一个字都没提。”

张不凡板起脸道：“你整天琢磨这些，怎么能练好功夫，我和他们仇你不要掺和，老爷要是知道了，岂不是怪我带坏了你。”

“才不会呢，您别看我爷爷对殷大哥不说什么，他呀，打心里看不上殷大哥，觉得他，怎么说呢，就是说他不够光明正大，在张大人那里总是肚子里藏东西，具体什么意思我也不清楚。不过他倒也不反对我和殷大哥来往。”王慈铭突然笑了起来：“师父，您说不让师娘知道您没死，那您怎么娶她呀。其实您不用担心官府，过不了多久张大人就要迁府去孟州了，再没人管您这事儿了。”

“小孩子家怎么这么多事，回家练去，别赖在我这里。”

张不凡训斥着他就赶他出门，无论王慈铭怎么撒娇都没用，一直提溜着他到门口。刚把王慈铭赶出去回来，屋里刚才自己坐的那把椅子上坐着一个黑衣人。

“李兄，你大白天也这么打扮就不怕被人怀疑么，跟个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的。”

张不凡坐到了另一边，黑衣人道：“你不想问问我怎么找到你的么，你倒是逍遥自在，把事情办砸了倒躲了起来。”

张不凡道：“我哪是躲你呀，我藏哪不一样能被你找到么。”

黑衣人道：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张不凡不等他说完，接过来道：“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你本打算要来杀我的，好消息是殷明月没有死，所以你也不用杀我了，咱们还要继续合作。”

“你怎么知道殷明月没有死？”

“我都可以不死，那殷明月自然也有不死的道理。”

黑衣人道：“若不是你们出手慢了，殷明月怎么会失踪。幸好他没死，你才捡了一条命。不过我说坏消息不是这个，是灵丘老道死了。”

张不凡有些不敢相信：“灵丘道长死了，他怎么死的，不会是你杀的吧？他虽然有些小气，可也不是全无用处，可他毕竟是灵云道长的师弟，你可太不给灵云道长面子了。”

黑衣人道：“我杀他做什么，是他在卫州被殷明阳给抓了，孟回春被殷明阳逼死了，夏侯震与陈文笙也被殷明阳毒死了，不到一天一家人连着三具尸体都全不见了。灵丘是被丁正带回来的，殷明阳回来当天就死了，就死在四海镖局，不知道是百里春还是丁正下的手。”

张不凡脸色越来越难看：“卫州的人不会是你杀的吧，这可是你一贯的手段。”

黑衣人道：“你说话小心一些，要是再这样我可要让你吃点苦头了。”

张不凡也不与他计较：“这样不是办法，他能杀夏侯震，陈文笙，以后就能杀更多的人。还有百里春，我见过百里春那娘们要杀人的样子，灵丘道长十有八九是她下的手。要不是她突然出现，殷明月就已经落在我手上了。看来我们要先把殷明阳的这些帮手一个个除掉，尤其是这百里春，你若不同意，这事恐怕就难办了。”

黑衣人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百里春你不要管，我自有办法教训她。还有一个消息，殷明月现在扬州百里家的老宅，春柳山庄。我已经让人去拿他了，不过能不能拿的住还不好说。我若猜的不错，这两日殷明阳也要去扬州了。怀秋已经从扬州赶来，若是他们碰不上面，倒是除掉怀秋的好机会。你封师兄很快就会来找你了，刘静山也会来，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要是再失手，嘿嘿，什么后果你知道。”

张不凡知道他话说完了，自己也没什么要问的，喝了口茶自行离开的屋子。

殷明阳在洛阳又留了两天，也没发现叶府有什么不对，决定先放下此事，准备先起身去扬州。正打算吃过饭就去找百里春合计，叶玖儿找上了门来，上来就问：“殷大哥，灵玉哥哥没有死你怎么不告诉我？”

殷明阳一下子就给问懵了：“你怎么知道的？”

“哼，你果然瞒着我，我就说灵玉哥哥要是真的死了，那天说起来的时候你怎么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果然被我猜中了。快告诉我，灵玉哥哥在哪里？”

殷明阳跟本没有防备叶玖儿会诈自己，没想到被这小丫头给唬住了，看她说话的样子滴水不漏，一点不像是从旁人那听到的，只好跟她解释道：“不是不告诉你，眼下他还不安全，越少人知道越好。”

“殷大哥信不过我？你快告诉我，我要去找他。”

殷明阳还拿她没办法，只好道歉：“是大哥不好，不过你不用去找他，我明日就启程接他回来，一回到洛阳就带他去见你好不好？”

叶玖儿这才高兴起来：“真的？殷大哥说话算数，可不许骗我，我就在家等你们，你给我说个准日子，多长时间回来？”

殷明阳想了想道：“这一去一回，少说要一二十天，最迟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叶玖儿道：“好，那我就再信你一次，你若再骗我，我以后就再也不信你了。”

殷明阳无奈地将叶玖儿送走，没一会有军马来报。

“这里可是殷大人府上？”

殷明阳答道：“在下教坊司殷明阳，你从哪里来？”

那信差道：“殷大人，我受李将军之命从汴州来送信。”说完取出一个火漆封好的纸卷。

殷明阳打开纸卷，上面只有几行字：

“三日之内，我与曹州刺史杨师厚各领一军进相州，师厚与罕之有旧，他进私言，必获罕之信，君立必死。兄勿挂怀，速去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