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溯琅在牢房里睁开双眼,呆呆地盯着头上的牢房顶部,牢房由于长期潮湿昏暗,终年不见日光,现在竟是长了不少青苔,青苔一片一片地顺着高高的刑部大牢蔓延下来,一串一串就要挂在锈迹斑斑的铁栅栏上。
他的记忆全部恢复,只要有杰森的记忆,只要有狻猊的存在,他大脑中的所有记忆全部存在,像活起来了一般,在他脑中不断闪现,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连成了一个少年短暂而仓促的一生。
父母的离世,狻猊的隔世,杰森的相伴,自己与月儿的相遇,甚至是在回来时遇到的那个无意间指路的疯女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鲜活。
即墨溯琅真是有些埋怨自己,怎么能将自己的爸妈忘记,无数个晚上,自己放学回来,都是妈妈准备好了一桌自己最爱吃的晚饭等着自己,怎么能轻易将这些事情忘却。
雨停了,天空中架起了一座五彩缤纷的彩虹桥,桥的两端是小小的拱门,像是在沙漠中出现的海市蜃楼,可现在却是真实存在的。
午后在衙门前围满了潼关镇的百姓官员,全部都来看罹王府世子的风采,听说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与这个仙儿一般的世子有所瓜葛,大家都探头探脑,想必又是说书先生口中的一段脍炙人口的江湖传说。
当然也有很多人是要看看这罹王爷像来治理朝政铁腕手段,如今在面对自己儿子这事上会做出何种决断,想必是看热闹的成分多一些。
即墨罹此刻就坐在大堂内旁听的椅子上,脸上照样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冷漠模样,因为有罹王爷在场,周围人也只是围在一处小心议论,并不敢出太大声,只怕招惹罹王爷一个不高兴,连累到他们。
“王爷,现在可以开审了吗?”
张绕鬓角冷汗不断,向着罹王爷的方向毕恭毕敬的询问,即墨罹一个手势示意,张绕那只有些发软的手在公堂上拍下惊堂木。
‘威武...’
开堂前奏完毕,即墨溯琅和一个脸色发白的妇人被带上来,妇人主动下跪,可是押送的两个官兵却怎么都不敢在罹王爷面前让世子下跪,未等即墨溯琅有何表示,张绕一声惊堂木又一次拍下。
“堂下所跪何人?”
“回官老爷,民妇是西街成衣店的老板娘,王氏。”
那妇人头也不敢抬,声音小如蚊子在嗡嗡叫,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
“王氏,你所告何事?说来本官听听。”
张绕按照正常审问程序进行着,一旁的人都在静静听着,也没有谁敢打断,全场除了张绕和王氏的声音,鸦雀无声。
“民妇告罹王府世子,惨无人道,助纣为虐,残忍杀害我的夫君还有几名无辜百姓。”
妇人一边说一边伸手指向在她旁边站着的即墨溯琅,头也因为看见凶手而抬起,满眼全是愤恨,脸色潮红。
即墨溯琅没有半点表情,他一动不动,如牵线木偶一般,急得张饶一边看看不动声色的罹王爷,一面向一旁奋笔疾书的师爷挤眉弄眼。
看着场面有些失控,那妇人的情绪显然很是激动和高涨,大有冲上去亲手将即墨溯琅掐死的冲动。
“咳咳...都安静些,王氏请稍微平复一下你的情绪,本官知道你丧夫之痛无法宣解,可在本案尚未明确的时候,你还是得将案情原原本本告诉本官。”
张饶的惊堂木再次拍在桌子上。
“你看到世子杀人了?”
未待张饶说话,一声冷冽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看去,见是一直没有出声的即墨罹,他看着那场上有些情绪失控的妇人,淡淡问道。
“是啊!你可是亲眼所见,世子将你的夫君和那几人杀害?”张饶立刻再次强调即墨罹的话。
“不是他还能有谁?他长着一副好皮囊,没想到竟干出这等残忍的事情,我的夫君虽是小小商人,可也是一条人命,就这么轻易杀害,当真是草芥人命!”
“本王问你可是亲眼看见世子杀人了?世子拿什么工具杀的人?刀剑还是什么?”
未等妇人控诉完即墨溯琅的罪行,即墨罹再次出声,场上人全都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想要将这幅清醒深深的印在脑子里,毕竟敢跟罹王爷叫板的,这个妇人还是第一个实在是勇气可嘉,不知死活啊!
“对啊!王氏,请你正面回答本官的问题,莫要东拉西扯轻易冤枉别人。”
张饶凭借着多年的为官经验,在这公堂上处理起这种棘手的案子也算是游刃有余的人,拍罹王爷的马屁,但外人还看不出什么破绽。
“是...是他有同伙!呵呵..他有同伙,与猛兽结伴,残害无辜百姓,大人可要为民妇做主啊!”
妇人说着话便嚎啕大哭起来,官员甚是无奈,怕什么来什么,他知道罹王爷喜欢清静,怕是除了那小郡主和罹王妃,别人这样嚎啕大哭,罹王爷会烦死的吧!
说着话,张饶向罹王爷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王爷的眉头都被吵得皱起来了,那妇人真是不懂分寸,就算是罹王爷世子杀的人,那也不该这般吵闹,在公堂上扰乱公堂。
“你莫要哭闹,究竟是不是世子亲自杀得人?那晚只有你一个目击证人,你将那晚的情形仔细说来听听。”
张饶也是被这种局面弄得有些头大,怎么这桩案子就是自己手下的人抢过来了呢?要是让给南城,那现在站在堂下围着看热闹的人就是自己了,也不用努力面对这种情况了。
看看下面站着看热闹的范卓,不就是比自己少活了几年吗?长得是很周正,是很年轻,是有些能力,只是稍微比自己差一点,那又如何?自己一定要将此案审理清楚,不能让这小子比下去。
对于张饶和范卓四目相对,心底激起的无数火光,在场的人自是没有发现的,那妇人明显有些支支吾吾的答非所问,张饶重重的敲了一下惊堂木,妇人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民妇,民妇,没有看清楚,是谁下的手。”妇人脸上血色尽褪,情绪稍稍平静,又恢复了那声音细弱的样子。
“王氏,你好好回想一下那夜的情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夫妻双双在半夜出行?这一段时间城中传言猛兽伤人,你们不害怕,反而专门外出,还刚好被袭击,你还正好看见这一幕。”
张饶也觉得这妇人吞吞吐吐的必定是隐瞒了什么内容,看来不严加逼问是行不通的,他命人将日常审问的刑罚呈上。
“你看啊!这个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个是我们公堂上惯用的几种惩罚,既然你一直不肯说实话,那就必须在大家面前让你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说实话,这张饶唬人的本事还是有一套的,专门挑那些看起来面目狰狞的刑具,让那妇人看了就生俱的,妇人看年纪也就是二十出头,对这些东西很是害怕,额头立刻沁出汗珠,双腿不自觉后退。
“你们这么多人,竟然想要对我用刑?哈哈....真是世风日下啊!竟然要对我用刑,堂堂罹王爷,为了护着自己的儿子,竟然不理会那些无辜丧生的百姓,现在要对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弱女子屈打成招,哈哈哈...街坊邻居们,你们看看,你们快瞧瞧,这么草芥人命还不算,还要对我用刑。”
妇人冲着公堂外的人群,扯着嗓子喊叫,生怕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不清楚似的,尖利的哭腔震破人的耳膜,让人不忍再听下去。
甚至有好些人已经开始抹泪,还在背后小声议论,看向罹王爷的眼神也不善起来,仿佛他们全部当场看见了那夜的真实情形一样。
场外一些热血汉子还开始指手画脚,对着即墨罹一行人的方向小声咒骂,就差冲公堂上扔什么臭鸡蛋蔫黄瓜了。
“全部给本官闭嘴!这还成什么样子?看看你这个女人,问你为什么深夜在案发现场,你支支吾吾不肯说,现在还利用民众的同情心刻意擅动民愤,真是扰乱公堂,目无王法!”
张饶也不再看即墨罹的脸色,直接按照自己的喜好扯开嗓门开始大骂,正在他要让人用刑的时候,自公堂外人群主动让开一条道,有人缓缓走来。
看清楚来人,即墨罹站起身,满眼都是那个人的身影,他走至乐正羽身边,轻声问道:“羽儿,你怎么来了,是不相信为夫的本事?”
看着即墨罹一脸傲娇的模样,乐正羽微微一笑,暗自握了一下他的手掌,随即开口:“相信,夫君最棒了,可是现在都这会了,我是怕你们错过了今晚的宴会,今晚替墨儿庆生,你忘记了?”
乐正羽安抚了即墨罹一会,看向还在惺惺作态的女人,轻声开口:“大人,我这里有个证人,不知可不可以让他站上公堂,说几句话?”
乐正羽说的声音不高不低,不卑不亢,可是足以让整个公堂的人都听清楚,在这样悦耳的声音下,喧嚣的人群渐渐被平复下来,潮水一般的吵闹退去。
“自然可以,与本案有关的证人自然可以上来,请上证人来!”
张饶哪里敢不从,现在要抓紧每一刻拍马屁的好时机,错过了可就没有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