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恩的事情很快就结束了,惠贞帝有些心不在焉,了了说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尧紫倒是乐得清闲,本来这种场合就是她所不喜的。
马车早在宫门外候着了,两人上了车,轱辘轱辘的马蹄声中,渐渐远离了傍晚时分逐渐显露出爪牙的巨大宫闱。
两人坐在车内,并没有太多的言语交流,比起刚开始的时候,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墨煦伸手撩起尧紫厚重的刘海,眼睛内的另一只瞳孔安静的蛰伏着,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在宫廷不比在江湖,带着眼罩很是不方便,所以尧紫都会在每次出门前用刘海盖住右边的眼睛,为此还特意将原本整齐的刘海改成倾斜的。
古书上记载,像这样在一只眼睛内拥有两只瞳孔的被叫做双翦瞳,而拥有双翦瞳的人则被认为是魔鬼的孩子,是不吉利的。
听尧府里的老人说,当年她母亲为了生她与尧溪血崩而死,去世之时,尧紫眼中紫光大盛,然后露出两只重叠的瞳孔,这使抱着她的奶妈直接吓晕过去。大家都说,母亲是被她所害死的,所以从那以后,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会离她远远的,谁都不想平白无故的丢了性命。
尧紫小时候并不是住在尧府的,虽然那时的尧子雾已经是丞相了。她与尧溪一起住在山上的一间茅草屋中,每日都会有人给她们送饭或是其他的物品,而且他们都会在走之前对着尧紫狠狠的骂一句,怪物!
但其实,尧紫平时的眼睛还是黑色的,如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里面隐藏着两只瞳孔。不过是戴眼罩带习惯了,遮住一半的世界,就好像遮住了一半的肮脏一样,这样子活起来还会比较容易些。
“你知道了?”尧紫见墨煦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看,说道,“平时不会变成紫色的,在我有意识的时候,我能够控制它。”
尧紫觉得墨煦也像那些把她当做怪物的人一样,不过他从小接触的良好教育使得他不能表现出来。所以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大可放心,这只眼睛还不至于害死你。
墨煦突然轻笑起来,“我只是觉得你如果露出额头会更好看。”
尧紫微楞,这算什么?同情还是安慰?将墨煦的手扫开,冷冷的说道,“你总喜欢答非所问的毛病一点都没改。”
墨煦无辜的看着尧紫,“你不满意这个回答?”
“我只是不满意你的态度。”尧紫说道。
“你需要什么态度,怜悯,同情,亦或是安慰?”
墨煦脸色的笑容还在,不过眉宇间已经冷了下来。
尧紫被他说的有些气闷,为了避免与他吵架,扭过头看向窗外,不欲与他再在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上有什么争执。
然而,她的忍让并没有换得相对的和平,墨煦嘴角换上了冷笑,“是被我说中了,还是你不屑与我争论?阿溪,你总是这样,自私到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里,然后觉得你被所有人遗弃了,但真相却是你遗弃了所有人!”
他今天为什么如此刻薄?尧紫皱着眉头思索着,她本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他现在才发觉是不是有些晚了,再说又与他何干了?
想到这里,尧紫气愤的开口道,“这些与你都毫无关系!乔兰墨煦,收起你那些恶毒而又刻薄的话语,不要以为我不能够杀了你!”
“呵呵”,墨煦冷笑起来,颜色冰冷的刺骨,好像一把尖锐的长剑,刀身粼粼的闪动着杀气,“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他突然凑到尧紫面前,压低声音道,“难道是因为我还有些利用价值?”
尧紫讥诮道,“你太高估自己了!”
墨煦瞳孔收缩了一下,随即笑道,“高估自己总比低估对手要好得多。”
尧紫看着他,男子的眼睛已是发黑的蓝色,冷寂却又暗流涌动,本来以为在她面前,他还是足够温柔的,至少笑起来的时候是这样,但现在看来,那些全都是假象,他能在凌若容面前做戏,自然也能在她尧紫面前做戏。
想到这一层,尧紫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直视他说道,“如果三殿下不想使得婚事作废的话,我认为我们不宜再说下去了。”
墨煦仍是挂着笑容,只不过笑容过于冰冷,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像一只凶狠的豹子,随时准备给对手致命一击。
“这个提议不错。”
“车里太闷了,我下去走走。”
尧紫没等墨煦开口,就飞快的下了马车,一起一落之间,人已经飘远了。再与这个男人呆在同一个马车了,尧紫可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一冲动,用血极丝杀了他,即使墨煦的武功再出神入化,那么近的距离,她是绝对相信自己能够一招致命的,因为杀人并不是比武,不是看武功多高,而是看出手的速度与时机。
尧紫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风从夏季吹到秋季,已经蒸发了全部的热情,完完全全的凉了下来。路边的梧桐开始拔掉自己身上过多的树叶,那些被遗弃的叶子打着转儿回归泥土,在空中的姿势如此悲伤,像是有着深黄色翅膀的蝴蝶,在夜幕下走向死亡。
又是一年风起时,秋风吹剩梧桐枝。
你遗弃了所有人!你遗弃了所有人!
尧紫耳边一直响着墨煦刚才的话,嗡嗡的震得耳朵都疼,却怎么都甩不掉。
“姑娘,看你面色有异,不如来算一卦吧?”路边的算命先生热情的说道。
尧紫疑惑的看着他,那人很年轻,肤色白净,若不是旁边那两人高的算命招牌,尧紫几乎是把他当作一个卖字为生的读书人了。
“算的不准我不收你银子,反正你也不吃亏”,算命先生笑着说到,笑容很温和,好像完全不在意能不能做成这比生意,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这街景确实寂寥了好多,尧紫转头对那算命先生礼貌的摇了摇头,算命这种东西她一向是不信的,而且对于以后的事情就算提前知道又如何,福祸所依,总是躲不过的。
那人并没有强求,在尧紫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听到一个声音说道,“算卦这种东西也讲求缘分啊,我们还会相遇的。”
尧紫转过头去看那算命先生,只见他又拉了一位女子笑眯眯的说着什么姑娘选的可是上上签,好事将近啊。
那人说的眉飞色舞,不过是生得儒雅,即使这样也是不难看的。尧紫总觉得他眉宇间的神情极为熟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不过自己最近记性不太好,总是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
那就不去想了,反正也不过是个江湖骗子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