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几乎在一瞬间就分出了胜负,尧子雾并不是韩慕允的对手,直到他从高空坠落下来的时候,都没有看清楚韩慕允到底是怎么出手的。
砰——肉体接触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尧子雾咳血的声音,女娲石从他的手心滚落出来,一直到了韩慕允的脚边,韩慕允弯腰将女娲石捡起来,交到虚霩的手中,简短的说了一句,“救她。”
虚霩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韩慕允指的是尧溪,忙接过女娲石。而就在他接过来的一霎,尧溪的尸体突然发出一道耀眼的亮光,将整个山洞照的恍如白昼,虚霩下意识的用手捂住眼睛,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就觉得手中的东西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尧溪的尸体。
亮光过后,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虚霩一脸凝重,看着尧溪消失的地方,沉声说道,“出来!”
他声音落下去许久之后,才有一团白色的似雾一般的东西沿着墙角冉冉的升起,稀薄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散去,一会儿,一个窈窕的人影从雾气中走了出来。
那不是别人,正是尧溪。
不,或许不应该说她是尧溪,虽然有着相同的容貌,但她给人的感觉确是气势逼人,风华绝代。她身着金色的华服,灼灼的光辉像是用龙的鳞片一片一片堆积而成的。
而且令人在意的是,裙子下摆没有掩住的脚踝处覆盖着绿色的鳞片,与金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尧紫所在的地方能够非常清楚的看到这种异常。与梦境里的那个女子一般模样。
这不是尧溪,她是西瑶!
“你终于肯以真面目见我了?”虚霩表情幽深的说道。
西瑶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径直的朝尧紫走去,这时,尧子雾突然朝她扑了过来,西瑶没有躲开,任由尧子雾抱着她的腿凄厉的说道,“你说过要救歌藜的,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救救她,救救她啊!”
“呵呵”,西瑶突然清脆的笑起来,她的笑容如此的甜美,却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你说要我救谁?”
闻言,尧子雾像捕捉到了一丝希望,指着严华歌藜的方向说道,“就是她!你看,她在这里!”
西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笑意更浓了,“你说她在哪里?”
尧子雾本来哭诉的表情瞬间僵硬在了脸上,他整个人好像石化了一般,许久,山洞里安静的好像坟墓一般,没有人说话,连呼吸声都是如此的微弱。
不知过了多久,尧子雾艰难的站起身子,朝严华歌藜的方向走过去,脚步踉跄,是他看错了吧?一定是他看错了!
她明明刚才还躺在那里的,现在怎么可能不见了呢!
“你…你把她怎么了?”尧子雾颤抖着声音问道。
西瑶轻轻勾了勾手,原本严华歌藜所在的地方被一根树枝所替代,干涸的树枝失去了水分,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满褐色的斑,树皮已经完全皱起,连里面的枝干都已经腐烂了。
“我只是帮她找回原本的样子而已”,西瑶无所谓的说道。
尧子雾双手颤巍巍的捧起树枝,他侧影隐藏在黑暗里,浓得如化不开的墨,“歌藜…”,他轻声的叫她的名字,好像生怕吓到了她。可是,她本来就不存在。
谁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谁都没有阻止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低头轻轻的吻了那根腐烂的树枝,眼泪滂沱。然后,他用树枝尖锐的一端迅速的,狠狠的朝自己的心脏刺了进去!
尧子雾没有再松开手,他的嘴角绽放出一个不算美好但却十分满足的笑容,过眼的画面匆匆而过,当年遇见她,娶她,伤了她,还有死过一次又被尧溪所救,做了很多伤害尧紫与柳渔的事情。
全都过去了,如粉齑一般,连自己也一同过去了,没有悲哀,终于终于结束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尧子雾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尧紫不知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她能够感受到发生的事情,却一样的无能为力,可能很快,她就会与尧子雾见面了。
对于尧子雾的离去,西瑶丝毫没有任何的反应,她的脸色一直带着明媚的笑容。
还没有等她走近,尧紫就率先开口道,“你…一切都是…你做的么?”
西瑶点点头,笑道,“你现在才想明白是不是太晚了?”
尧紫缓缓的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所有的感情都封闭了起来,过了许久才艰难的问道,“为什么?”
“呵呵,你竟然不知道为什么?”西瑶好笑的说道。
“我…我没有抢走他,他一直…都是你的”,尧紫平静的说道,睁开眼睛看着墨煦,而墨煦苦笑着摇摇头,轻声的说道,“紫紫…你知道的,我不爱…”
“够了!”西瑶突然喝道,“当年在玉山的时候,你便这么装可怜骗走了他的心,现在又是!明明每一次先遇到他的人都是我!尧紫,你知不知道我恨了你多少年?”
“所以…你就伤害了这么多人…”尧紫任命的看着西瑶,一滴清澈的泪水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无声的没入了地面。
所发生的一切,当在见到西瑶的这一刻,她想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她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错?为什么不管她怎么走都走不出名为命运的死胡同?为什么身边不断有在乎的人受伤,离去?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西瑶为她所编排的一出戏,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注定了,她只能这样走,走的鲜血淋淋,走到了死。
可是她却仍是这么的喜欢着西瑶…
“她身上的牡丹是你种下的吗?”站在一旁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韩慕允突然问道。
西瑶点点头,“当时我发现原来魔王之血是可以转嫁的,于是便想试一试”,她深深地看了韩慕允一眼,说道,“当年,你让他们把我关在玉山不就是因为发现了那朵牡丹吗?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内,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韩慕允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问道,“那么当时从天痕上跳下去的人亦不是你了?”
西瑶笑道,“以你精明,不会猜不出答案吧?”
“是玄女”,韩慕允沉声说道,“我果真是太小看了你。”
其实当年比试的时候,玄女远不是西瑶的对手,西瑶在斗法之时,迅速的改变了自己与玄女的相貌,而不让尧紫发觉,尧紫以为是西瑶掉进了天痕,但其实掉进去的人是玄女,而她只怕早就魂飞魄散了。
西瑶先化作玄女的模样骗过了他们,害的尧紫为证明自身青白跳了下去,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神格与青鸟也随着跳了下去。三人堕入了轮回道,西瑶在三世之后,查到了三人的行踪。也就是这一世。
这一世,扶桑大帝神格成为了元齐丞相韩慕允,青鸟成为了羽梁的三皇子乔兰墨煦,本来尧紫并不是尧子雾的女儿,但尧溪为了报复,用一根树枝化作了严华歌藜,让她生出了自己与尧紫。
不管是之前的炎桀帝还是后来的韩慕允,亦或是尧子雾,尧紫所有受过的伤害都是西瑶可以安排的,她要让她尝尽人世的悲苦,让她生不如死!以抚慰自己这么多年来被背叛的痛苦!
当年还在玉山的时候,尧紫明明知道自己喜欢青鸟,却还是勾引他,明明两人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青鸟却不爱自己,连一直心性冷酷的扶桑大帝都肯带尧紫离开玉山畅游人间,同样是中了魔血,为什么自己就要被困在玉山一辈子!
这不公平!
这口恶气要西瑶如何咽得下,于是她便自导自演了这样一出戏,让所有人以为她是普通的丞相之女,殊不知她是拥有法力与神族血统的西王母西瑶。
“西…西瑶,你就真的…这么恨我吗?”尧紫问道。
“你说呢?”西瑶反问道,眸子里满是怨毒的神色,“不过好在你快要死了,也不枉我为你安排了这样大的一出戏。”
她话音刚落,墨煦便觉得怀中的女子好像变得有些奇怪,她本来就苍白的皮肤愈发的透明了,眼看着就要消失!
“不要!”墨煦凄厉的喊道。
这时,虚霩突然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握住尧紫的手,只见一道金光源源不断的从虚霩的身体涌入尧紫的身体。
“你这又是何必呢?”西瑶故作惋惜的对虚霩说道,“即使你救的了她这一世,十世之后她也必将灰飞烟灭。魔王之血正在逐步的腐蚀她的魂魄,这也就是为什么只有她记不起来发生过的事情,因为她 的生命在逐渐的减少,十世之后,神格与青鸟归位之时,也就是她命尽之日。”
虚霩在用金刚印为尧溪续命,他的脸色变得愈发的难看,身体摇摇欲坠,似乎只是靠着意识的力量支持着那道金光。
“就算你保住了她的命,她也醒不过来了”,西瑶无所谓的耸耸肩,“以后七世的时间她都会像个活死人一样呆在这里,永远都走不出去了,然后等着最后的灰飞烟灭,哈哈…”西瑶笑得有些癫狂,没有理她,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尧紫的身上。
“灰飞烟灭…灰飞烟灭…哈哈哈…”西瑶一边笑着一边走入了白雾之中,她陷入了某种疯狂的境地里,可能是魔血的余毒作祟,她甚至没有在意她一直爱的青鸟,你若要问她最后得到了什么,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吧。
一个时辰之后,金光终于消失了,虚霩无力的垂下手,却被另一只柔软的手勾住,“丫头…?”虚霩不可置信的看着凝视着他的尧紫,“你醒了?”
韩慕允忙走过来,见尧紫果真睁开了眼,虽然眼神空洞,但确实有意识的。
虚霩回握着她的手,声音哽咽的说道,“丫头,都是我不好,我明明知道的,这一切我都知道的,可我没有阻止她,我…我做不到,我不想伤害你,可是我…我真的爱她啊!”
尧紫没有任何反应,但是虚霩确如石化般定在了原地,金刚印使得他们能够互通,此刻,他分明听见尧紫说,我知道的,这不怪你。
顿时,几千年都没有流泪的金光揭谛泪如雨下。
韩慕允一直居高临下的看着尧紫,他没有蹲下身子,也没有去握她的手,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原来这就是结局。
早在他年少之日,他就知道,沉迷于一件事或一个人都是不好的,他是要成大事的人,他要将整个天下握在手里,遇见尧紫,是个意外,以至于爱上她,也是个意外。
他一直都是爱他的,但却从不肯承认,因为他害怕面对自己的内心。为了摆脱尧紫给他的残念,他设计她,利用她,一次一次伤害她的感情,亲手将她推进了乔兰墨煦的怀抱。
这是他咎由自取。
这是命。
他知道的。
“紫紫,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很努力很努力的活下去。”
她那时答应他了的,所以他相信,她会活下去。
在所有人没有注意的时候,韩慕允转过身,从山洞里走了出去,他没有发现,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身后的女子流下了第二滴眼泪。
“我好像有一点喜欢你了…”
当年,她对他这样说过。
从山洞里出来的韩慕允,快马加鞭的回到了军营。
宣宏十年,元齐军队攻入羽梁国都,圣轩帝下落不明,元齐不战而胜。
宣宏十一年初,韩慕允废胤崇帝登基,改国号紫华,世称紫华大帝。
初年,紫华大帝迎娶民间女子苏筱叶为后,次年,生下一位公主,紫华帝封其为第一公主,赐名韩紫。
紫华二年,公主满岁,紫华帝大赦天下,全国笼罩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之中,而在皇城之内,刚刚落满雪的念紫宫安静如初,韩慕允正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手里的牡丹,最上面的一朵也开了,娇艳欲滴,好像是初见那人之时,她明媚的笑靥。但却…再也见不到了。
一旁的地上散落着七八个空瓶子,仅凭味道就可知道,那是最纯正的鲤溪。酒香浓郁的连宫墙外站着的人都可以闻到。
苏筱叶轻叹了一口气,他来念紫宫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而且从不让人跟着,一呆就是一整天,看来他心里的魔魇这辈子是好不了了。
“皇后可要进去?”一旁撑伞的小太监问道。
“不了”,苏筱叶收回视线,淡淡的说道,“回宫。”
同样没有喜庆气氛的还有玉山的那个山洞,里面清清冷冷的,但却极为干净,看样子是有人天天在打扫。
山洞的一侧有一张冰床,上面躺着面容姣好的女子,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声,仅此而已。
她已经睡了三年了。
洞内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男子不知从哪里摘来了桃花,摆在了女子的床头。
她一直喜欢着桃花,他是知道的。这花就如她一般,天真烂漫。
墨煦在尧紫的身边坐下,已经三年了,他日夜守护着她,却不见她清醒,可能这辈子也就如此了吧…不过,还好,他们还有七世的时间,他可以慢慢的等着她醒过来,然后对他说,“青玄,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到那时的话,他一定会微笑着点头,牵起她的手,带她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