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之洲微垂着眼眸,脸上的神色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穆老爷子冷凝的眸色重新落在他身上,一向大权在握、看透人心的穆老爷子,头一次发觉,自己都难以看清楚这个孙子冷静的面容下,究竟隐藏着什么。
他心头不由得带着几分不悦,转而跟身侧的世家交流。
穆之洲狭长的凤眸闪了闪,将手中的高脚杯轻轻放到身侧服务生的托盘当中。
*
沈优宁俯趴在床上,玩了会手机,看向落地窗外。
天已经黑了。
灯光蔓延开来,璀璨的灯光带着暖意,街道上车水马龙,延伸到远处交接的水平线。
清醒的半瞬的酒意倏然间氤氲上头。
她翻了身,将自己陷在柔软的大床上,陷入了沉睡。
沈攸宁觉得自己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半睡半醒朦胧之间。
耳畔似乎有人在切切低语,她侧耳努力去听,那声音却离得更远了。
“她就是个神经病!”
“就算不是,也要是!”
“快点,我现在就要沈家全部的股份。”
朦胧间。
好似沈悠然的嗓音尖锐,刻薄。
沈攸宁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下意识选择逃离。
而后又是一阵混沌,她似乎听到了电视上播放着的新闻,女人的声线平稳无波,字正腔圆:
“由穆老爷子一手在国外华人街打造的穆氏集团,正式交由穆之洲。国内外穆氏正式合并,在华尔街上市!”
“穆之洲数十年如一日带领的穆氏集团开疆扩土,成为新晋富豪榜榜首。”
沈攸宁蓦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梦到了前世。
穆之洲成了首富。
那林觉呢?
新闻的声音还在播报,只是倏得变浅:
“……林觉……”
只听见这两个字,周遭却陡然寂静。
一股子炙热的火烤兜头落下,耳边似乎传来前世在精神病院里沈悠然狰狞的笑容。
四肢被摁住,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抗拒的痛意。
“宁宁。”
舒缓清朗的声线刺破了无边无尽的黑幕。
一道光缓缓落下。
束缚在身体上沉重的枷锁缓缓解开。
因为喝了酒,又在房间里睡了一觉,她的口有些干,嗓子嘶哑:“穆之洲。”
“做噩梦了?”
穆之洲抬手,长指摸了摸她额头浸湿的薄汗。
沈攸宁点点头,神情有些疲软。
穆之洲却起身坐在床头,将她抱在怀里,把水杯递到她唇边,有些心疼:“喝点水。”
沈攸宁乖乖地就着他的手喝了水,又顺势窝在他温热宽厚的怀里。
隔着衣料,仍然能能够稳稳的听见男人胸腔里心脏不停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
带着难以言喻的安心。
她微阖着眼:“宴会散了吗?”
穆之洲‘嗯’了一声,胸腔微微震动。
大梦一场。
纵使醒来,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脱力,只剩下疲惫。
想到黑漆漆梦里的声音,她吸吸鼻子:
“我做了个噩梦。”
穆之洲好整以暇,配合问道:“梦见什么了?”
沈攸宁拖长了声线,“噩梦——我梦见我的上辈子了。”
她言简意赅:“我莫名其妙生了个不是丈夫的孩子,然后孩子死了,我也死了。”
穆之洲没说话。
空气微微有几分停滞。
过了许久,沈攸宁才低低的问:“你信吗?”
“不信。”
“为什么?”
穆之洲抚了抚她柔软的发顶,嗓音笃定:“因为有我在。”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房间内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灯光笼罩着紧紧相依偎的两人,炽热的鼻息紧紧交织。
此次此刻。
沈攸宁听着他砰砰有力的心跳,以及温柔笃定的嗓音,只觉得温暖。
只觉得,这句话直愣愣地戳到了心窝里。
她抬起眸,愣愣的盯着眼前的人看。
心尖又酸又涨。
她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要说,也有好多问题想问。
可是她一看到穆之洲,好似一切的话都不需要了,只要——
选择相信他。
就好了。
穆之洲揽着她,微微垂着头,挺拔的鼻尖碰了碰她微凉的鼻头。
动作温柔,眉眼含笑:“你的小脑袋瓜又在想什么?”
“想你啊。”
沈攸宁忍住嗓音中的颤意,鼻尖的酸涩,嗓音软得像是刚出生的小猫咪在撒娇。
娇娇糯糯。
下一瞬。
穆之洲火热又毫不克制的吻,热烈的落了下来。
最后沈攸宁锁骨上落了块红痕,她张牙舞爪的闹了一通,还是被穆之洲哄着裹上自己的外套,然后被他死死护在怀里,进了早停在就酒店门口的车内。
一进暖气十足的车厢内,沈攸宁就甩开肩上的外套,狠狠瞪了男人一眼。
“都怪你。”
她指着锁骨上的的痕迹,低着头搓一下,细嫩的肌肤又多了片红晕。
穆之洲视线微微下落,眼神微微变暗:“怪我。”
这回怎么这么爽快认错了?
沈攸宁抬眸。
他,他的眼神看哪呢!
沈攸宁捂着胸口,嗔怒道:“臭流氓!”
穆之洲轻笑,继而将手边的外套披在她白嫩的肩上。
心里原本想要询问墨长珏的事情,也压在了心底。
*
次日。
医生说夏晴肚子里的孩子并不太好,沈攸宁直接穿了件高领毛衣去了医院。
办公室内。
沈攸宁细长的秀眉紧蹙:“医生,之前不是说孩子还好好的吗?”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沈攸宁看得出来,夏晴是真的对孩子上了心。
她也是真的想生下来。
医生推了推厚重的眼睛,温声解释:“母体并不适合受孕,而且前段时间准妈妈心情抑郁已经有了流产倾向,现在……只能说,要随时做好准备。”
沈攸宁心头一跳,敛了敛神:“这个孩子有几成的几率保住?”
“这……”医生有些迟疑,顾忌着沈攸宁和穆氏的关系,仍旧诚恳道:“虽然孩子在缓慢成长,不过按照我个人判断,只有五成的几率。”
“就算孩子生下来,八成的概率会是早产儿,孩子的身体没有发育完全,对今后的生活会有一定影响。”
沈攸宁抿着唇。
一时间,心乱如麻。
“沈小姐,如果你们想保住这个孩子,我们自然会竭尽全力保全。”医生踟躇着说了句。